林夏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带着无比的珍视,轻轻拂过比比东那双正在飞速愈合的手背边缘,避开那还在修复的伤口,指尖带着新生的温热。
他的动作很轻,却充满了安抚的力量。
“您看。”
林夏的语气带着一种孩子气的邀功和满足。
“这双世界上最漂亮的手,这不就快好了吗?要是因为我留下点疤,那我可就成了武魂殿的罪人了,千仞雪姐姐绝对会怪罪我的!”
林夏试图用轻松的话语缓和气氛,眼中带着狡黠的笑意。
比比东的嘴唇几度开合。
理智告诉她,必须严厉训斥这种自损根基的行为!
必须让他明白精血的珍贵!
必须追问清楚那泉底的一切!
然而,当她的目光触及林夏那双清澈见底、盛满了对她毫不作伪的担忧与孺慕的眼睛时,所有的斥责、所有的威严、所有教皇的仪态,都如同阳光下的薄冰,瞬间消融殆尽。
心,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柔软和酸涩填满,几乎要溢出眼眶。
她所有强硬的外壳,在经历了刚才那场差点真正失去他的绝望深渊后,在这个失而复得的时刻,在他不顾一切想要治愈她的举动面前,彻底崩塌了。
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带着无尽的复杂情绪,从比比东的唇间逸出。
那叹息声里,有无奈,有心疼,有后怕,更有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难以言喻的依赖。
她没有再厉声训斥,也没有抽回手。反而,那只伤势较轻、修复更快的右手,带着微微的颤抖,缓缓抬起,最终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用指腹,极其轻、极其轻地点了点林夏光洁饱满的额头。
那指尖,还带着一丝伤口的麻痒感,触碰却无比温暖。
“你这…让人不省心的小混蛋…”
比比东的声音完全变了调,不再是教皇的威严清越,也不是之前的绝望嘶吼,而是一种林夏从未听过的、带着浓重鼻音、柔软到近乎脆弱、又蕴含着千言万语的亲昵低语。
这声呼唤,像羽毛轻轻搔刮着林夏的心尖,让他眼眶一热。
比比东紫眸中的泪光再次汇聚,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奔涌,而是某种更深沉、更厚重情感的宣泄。
她凝视着林夏,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入灵魂最深处,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缓慢,极其清晰,带着一种掏心掏肺的坦诚:
“小夏…你记住…牢牢地记住…”
“师傅我…在这个世界上…现在…真的…真的只有你和雪儿了…”
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那深埋心底、从未向任何人完全袒露的黑暗过往,此刻化作了最深沉的告白。
“是你…是你这个不省心的小家伙…用最纯粹的心…一点一点,把师傅从那个…冰冷、黑暗、只想拉着整个世界一起毁灭的深渊里…拉了出来…”
“是你让师傅知道…这世间…除了仇恨和权柄…还有值得守护的温暖…”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林夏额前微湿的发丝,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世间最珍贵的琉璃。
“所以…”
比比东的声音陡然带上了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和几乎要破碎的柔软,那是她从未示人的、最脆弱的祈求。
“答应师傅…答应为师!”
“以后…无论遇到什么!无论你想做什么!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神魔绝境!”
比比东猛地收紧手指,不是用力,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依恋,紧紧抓住了林夏肩头的衣料。
“千万不要…再像今天这样…丢下师傅一个人…独自面对那种…那种以为失去你的…黑暗…”
最后几个字,细若游丝,带着浓重的哭腔,几乎融化在风里,却重重地砸在林夏的心上。
那不是一个教皇的命令,而是一个孤独的灵魂,在抓住唯一的光明后,发出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卑微恳求。
她不再是统御天下的女皇,只是一个害怕再次被抛弃的、伤痕累累的女人。
林夏的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胀得厉害,一股暖流混杂着巨大的责任感瞬间涌遍全身,冲散了所有的玩闹心思。
林夏清晰地感受到了比比东话语中那沉甸甸的份量,那超越师徒、近乎亲情的深刻羁绊,以及她内心深处那道从未真正愈合的巨大伤口。
林夏毫不犹豫地挺直了小小的脊梁,那双刚刚经历过神级蜕变、蕴藏着星辰生灭的眼眸,此刻闪烁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与坚定光芒,如同最纯净的黑曜石,映照着比比东带泪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