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牛、张文涛、张伯父、李明澜,四个人八只眼睛,齐刷刷地看向王明远额头那几处红肿,又看看彼此,最后目光都落在王大牛身上。
王大牛黝黑的脸膛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猛地想起自己抱著弟弟衝到医馆路上时,好像……好像確实撞到了什么硬东西
不止一次
他当时满脑子都是“三郎要没了”,哪还顾得上这些细节
“这……这……”
“大夫……那……那我弟弟他……”
王大牛张著嘴,半天说不出话,只剩无地自容的尷尬和后怕。
他声音还是有些抖,带著股劫后余生的希冀和不確定问向刘大夫。
“死不了!”刘大夫没好气地打断他,从针囊里抽出几根银针,
“就是风寒高热,加上撞晕了!你们再压一会儿,那就真说不准了!”
他动作麻利地在王明远的人中、合谷、曲池等穴位下了针。
银针捻动,没过多久,王明远紧皱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些,原本急促微弱的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起来,嘴唇上那骇人的青紫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恢復了病態的苍白。
“呼……”眾人不约而同地长出了一口气,悬著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
王大牛“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著刘大夫“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脑门都红了:
“刘大夫!神医!活菩萨!是我王大牛混帐!是我有眼无珠!您打我骂我都行!谢谢您救了我弟弟!谢谢您!”
他声音哽咽,满是真诚的感激和后怕。
张文涛也赶紧跟著作揖:“谢谢刘大夫!谢谢您!”
张伯父和李明澜也连声道谢,態度恭敬。
刘大夫看著王大牛那副憨直认错的模样,心里的火气也消了大半。
他摆摆手,嘆口气:“行了行了,起来吧。以后遇事別那么莽撞,差点把老夫这把老骨头摇散了架。”
他走到桌边,提笔唰唰唰写下一张药方:
“按方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早晚各一次,连服三日。
他头部受了撞击,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让他好好睡,別再折腾了。
退了烧,养几天就没事了。”
王大牛如获至宝,双手接过药方,又千恩万谢地去柜檯抓了药,付了诊金药钱,这才小心翼翼地抱起依旧昏睡但呼吸平稳的王明远。
一行人雇了辆宽敞的马车,將王明远送回梧桐里小院。
王大牛寸步不离地守著,笨手笨脚却无比认真地煎药,一勺一勺吹凉了餵给弟弟。
看著王明远喝下药后睡得安稳,脸色也似乎好看了点,眾人才真正放下心来。
张文涛、张伯父和李明澜又坐了一会儿,见確实帮不上什么忙,天色也不早了,便纷纷起身告辞。
临走前,张文涛还一步三回头地叮嘱:“大牛哥,明远兄醒了千万告诉我一声啊!”
送走眾人,小院恢復了安静。
王大牛坐在弟弟床边的小板凳上,听著他均匀的呼吸声,心里是从未有过的踏实。
他轻轻摸了摸弟弟额头上那几处已经消肿不少的青紫,心里又是心疼又是自责。
夜色渐深,院门突然被敲响了。
王大牛开门一看,是张伯父去而復返,脸上带著一丝焦急。
“大牛,明远怎么样了”张伯父探头看了看屋里。
“好多了,喝了药,睡得挺安稳。”王大牛憨厚地笑了笑。
张伯父鬆了口气,隨即又压低声音,带著点懊恼:
“那就好……唉,都怪我!当时看你那样子,我也慌了神,没问清楚,就让鏢局的陈鏢头骑最快的马,连夜往你家清水村报信去了……”
“报信报啥信”王大牛一愣。
“就是……就是说明远在考场突发急症,情况危急,让……让家里人速来府城……见……见最后一面……”
张伯父越说声音越小,脸上满是愧疚。
王大牛脑子“嗡”的一声,瞬间懵了!见最后一面!爹娘要是接到这消息……
他眼前仿佛出现了爹娘听到噩耗后瞬间崩溃的样子!娘肯定当场就得晕过去!爹……爹那脾气……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衝天灵盖!王大牛的脸“唰”地一下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