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粮?”
张驿丞梗着脖子,脸涨得通红。
“大人冤枉!那是给山里亲戚送的家书,说的是自家种的稻谷熟了,让他们来拉!”
欧阳铎从账房案台后走过来,手里举着两本账册,一本是驿站的运输登记薄,一本是冯举人的昌隆商号账册。
“你登记的是‘送公文至涞源县城’,却绕路去了黑风寨方向,耽误了两个时辰;冯举人的账册上写着‘七月初八,付驿丞张贵银二十两’,笔迹和你登记薄上的签字一模一样——这二十两‘辛苦费’,是买你送信的吧?”
登记薄和账册并排放在张驿丞面前。
两个“张贵”的签字如出一辙,连墨点的位置都一样。
张驿丞盯着字迹,嘴巴张了张,突然瘫在地上,手脚直抽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上午审下来,每个犯人都被“铁证怼翻”,没一个能狡辩超过三句。
乡绅冯德昌贪占灾民二十亩水田。
韩文让人扛来弘治十五年的地契和今年的缴税记录。
地契上的“自愿转让”是伪造的。
缴税记录显示冯德昌的田亩数突然多了二十亩。
府衙小吏王敬伪造领粮名册。
陆炳让人拿来他去年的考评试卷。
名册上的“代签”笔迹和试卷上的字迹比对,分毫不差。
保定卫小旗刘三私藏三十石赈灾粮。
沈希仪让人抬来粮袋,袋口印着“保定府赈灾”的朱印。
刘三的亲兵证供说“小旗让我们把粮运回家藏着”。
这些人一开始要么喊“官官相护,凭什么抓我”,要么哭“我上有老下有小,求大人开恩”。
可等证据摆到面前,一个个都蔫了。
冯德昌看到地契时,直接吓晕过去。
王敬抱着名册哭,说“是赵知府逼我改的”。
刘三跪在地上磕头,额头都磕出了血。
堂外的百姓看得解气。
从一开始的偷偷议论,变成了敢大声叫好。
有个穿补丁衣裳的汉子扯着嗓子喊:“冯德昌抢了我家三亩地!终于有地方说理了!”
旁边的老婆婆抹着眼泪,让孙子捧着一碗热茶,递给守在堂外的锦衣卫:“官爷,喝口茶润润嗓子,辛苦你们了!”
到晌午,二十五个犯人审了二十二个,只剩冯举人、赵全和乡绅头目钱万贯没审。
王守仁让人先把人押回大牢,和韩文、刘瑾、陆炳到后堂议事。
刚坐下,沈希仪就匆匆跑进来,脸色凝重。
“大人,西门外的快马查清了,是漕运总督的援兵,来了两百人,驻在城外十里坡,扬言要‘接走李总督的人’!”
陆炳一拍桌子,怒声道:“反了他了!真当咱们是摆设?”
王守仁却很平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他不敢进城,说明心里有鬼——先不管他,审完冯举人和赵全,拿到总督贪腐的实锤,再收拾他。”
韩文指着审案清单,语气沉得很。
“李掌柜倒卖粮一千石、行贿山贼,张驿丞勾结匪类、传递密信,冯德昌逼死两个讨粮灾民,这七个手上沾着血和罪的,按《大明律?户律》,都是斩立决的罪。”
陆炳点头:“杀这七个,既能给百姓一个交代,也能震慑城外的援兵,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决心。”
刘瑾捻着胡须补充:“剩下的十五个是从犯,贪得少没伤人命,判流放三千里,发往宣府戍边,给他们个教训。”
王守仁最后拍板:“冯、赵、钱三个是主谋,牵扯总督贪腐,押回北京交陛下处置——现在拟判书,午时三刻贴出去,再让人准备放粮的事,民心不能等。”
判书拟好后,用朱砂写在黄纸上,贴在府衙外的照壁上,旁边还贴了张“放粮告示”,字是用大白话写的,连不识字的百姓都能听懂。
“贪官赵全、冯举人等已拿办,死罪者七月十五问斩;皇爷念百姓受苦,明日起府衙广场放粮,每户一人一石,凭户籍册领取;被贪官占了地、抢了物的,持证据来府衙报案,朝廷帮你要回!”
落款是“钦差王守仁、韩文、陆炳、刘瑾”,盖着四个鲜红的官印。
照壁前瞬间围满了人。
有个识字的秀才站在凳子上,大声念着告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