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明洛的心平静了些。
老乡的逻辑思维她总归能猜一猜,猜对的可能性很大,对方当初勾搭良财被她识破。
没成想原来阴魂不散到了如今。
多么久远的事了。
“荣幸之至,李唐的宋昭仪还能记得汤某。”汤杨闲庭漫步在院中,仿若无人之境般随意从容。
一旁的芳草等着明洛的眼色,想把这人赶紧驱逐出去。
但芳草等来的是明洛让她退下。
“娘子。”
“无妨,是老乡。”明洛扯了扯嘴角,有些事儿芳草知道得越少越好,知道得多了容易出事。
“看来不会喊人抓我了?”汤杨伸开双臂,一副坦荡从容的模样。
“你又是什么个打算?好端端一个人,整得不男不女的,我做了李唐的妃子,你总不能做李唐的内侍吧?”明洛不无讥讽道。
汤杨翻开手心,露出其中一个不知用什么烙印下的安字。
“我初来乍到,是我阿兄心善收留了我。也不嫌我没有来历,反而看重我能识字,趁着李治生下时的大赦帮我上了户口,有了身份。”
明洛静静立在庭院中。
“但是阿兄他死了,他死在了服徭役的路上,为了给李世民去修那劳什子的九成宫。”
汤杨神色都扭曲了,斜阳脉脉如杜鹃泣血,照在他表情狰狞的面庞上,显得相当可怖。
“你住过九成宫吧?”
“那些行宫,是多少民夫百姓的骨血堆砌而成!还有襄城宫,只是罚了个大官,让人无关痛痒地回去思过,拆了宫殿美名其曰分赠百姓,但那本来就是民脂民膏!本来不用死那么多人的!”
汤杨激动无比,恨得咬牙切齿,眼底纵横着暗红的血丝。
明洛拨了拨耳边被晚风吹起的碎发:“我住过九成宫,也住过襄城宫。你说的不假。”
古代的劳动力生产力就这么点水平,任何浩大体面的工程,都需要‘献祭’无数百姓。
“所以,你赎罪的时候来了。天子染病久久不见好,那些怕死的医师一定会甩锅。没有比你更适合的!”
汤杨的手法和当年李建成先下毒再让明洛下毒的打算一模一样,滑稽地让明洛想笑。
“嗯,是让我在药方里动手是吧?”
明洛不动声色道。
“动不了的。”汤杨忍住记忆里对阿兄的怀念,冷冷道,“入天子口中的药,你下不了毒。”
明洛心下微微一沉:“看来你摸索地很清楚。”
对方显然打探地很仔细。
这不是个好消息。
“你想办法把马钱子,野葛加进去。这两味是可以药用的。”汤杨站直身子,冷淡道。
明洛声音毫无温度:“这两味和毒药有什么区别?药用的量掌握不少,不就是明着弑君?”
“那岂不是更好。”
汤杨皮笑肉不笑。
“我疯了吗?”
明洛嗤笑。
“你没疯,你怎么能疯。我也不会疯,要不然怎么能把事情办好?”汤杨的目标明确。
明洛慢慢走进一座石灯,摸出里头缝隙里的火折子,稳稳凑过去把灯点上,省得庭院中愈发朦胧。
“你能得李世民欢心,无非是你从龙地早,在人家灶没那么热时上赶着扑上去。”
汤杨冷笑连连:“但要是李世民知道了你的来历呢?自始至终的一切都是你处心积虑谋算来的,每一步你看似对他的忠心耿耿,玄武门你也去了吧?统统都是你心知肚明,你早就知道一切,所以你不慌不忙。”
“嗯,你继续说。”
明洛很喜欢看人发疯,虽然被发疯的对方是自己,但她喜欢正常人撕下自己的面具,露出真实而血淋淋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