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周,刚刚回到自己在东城的大营。
他卸下一身沉重闷热的戎装,甲冑叶片摩擦发出“哗啦”的声响,仿佛也带走了一天的疲惫。
吕师周换上一身轻便的麻常服,正想静坐片刻,整理一下混乱的思绪。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脚步匆匆地从门外跑了进来,躬身通报:“將军,牙城外有人求见。”
“谁”
吕师周皱了皱眉。
“是……是徐指挥府上的管家。”
徐温
吕师周的眉心皱得更紧了。
片刻后,那名管家被引了进来。
他一见到吕师周,立刻满脸堆起諂媚的笑容,快走几步,深深地一揖到底:“见过吕將军!”
“我家阿郎在府中备下了薄酒,特遣小人前来,不知將军可否赏脸光临”
吕师周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地看著他,没有立刻回答。
大堂內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他的脸隱藏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神色。
徐温……
这个先王麾下最懂得钻营的文臣,如今权势日重,与自己素来没什么深交,今日为何突然宴请
是试探是拉拢还是……別有图谋
无数念头在吕师周的脑海中闪过。
他想到了白天杨渥那张可憎的脸,想到了自己撤走卫兵的命令,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一丝烦躁。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那管家额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最终,才缓缓点了点头:“你且回去復命,待我沐浴更衣,稍后便至。”
夜色如墨,无声无息地笼罩了喧闹了一整天的广陵城。
吕师周简单地用井水冲洗了一番,驱散了身上的暑气与操练后的汗味,便换上常服前往。
他没有大张旗鼓,只带了八名最信得过的亲卫,沉默地驱马穿过逐渐寂静的街道,向城西的徐温府邸行去。
其中一名跟隨他多年的亲卫队长,凑上前来,压低了声音:“將军,徐司徒此番突然相邀,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您……”
吕师周摆了摆手,打断了他。他看著远处广陵城中的点点灯火,脸上露出一丝自嘲的疲惫。
“无妨。”
他淡淡道:“如今这光景,我一个被大王厌弃的武夫,还有什么值得他图谋的去看看也罢。”
那亲卫见状,不再多言,只沉声道:“將军万事小心。”
马蹄敲打在青石板上,发出“噠噠”的清脆声响,在空旷的夜里传出很远。
他站在那座比寻常官邸要气派得多的府邸大门前,勒住了马韁。
门前高悬著两盏巨大的灯笼,光晕柔和,照亮了门前的一小片区域,也照亮了门楣上“徐府”两个烫金大字。
府內,隱约传来丝竹之声,婉转悠扬,夹杂著女子轻柔的歌声。
晚风吹来,还带来了些许令人食指大动的菜餚香气。
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暉,在门环的青铜兽首上悄然熄灭,兽首的眼窝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一切都如此正常,如此充满著安逸富足的生活气息。
可吕师周望著眼前大门,只觉得心中有些不安。
他压下这股不祥的预感,只当是白日受辱后的心绪不寧。
吕师周不动声色地向身后一名亲卫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在外等候,保持警惕,才翻身下马,將马韁交给迎上来的僕役,迈步走进了这座灯火辉煌的府邸。
与此同时,就在广陵城错综复杂的巷道深处,一支数百人的黑甲队伍,如一群融入黑暗的鬼魅,悄无声息地穿行著。
他们行动间悄无声息,盔甲与兵刃碰撞声极小,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被刻意压得极低。
甲冑之外,都蒙上了一层黑纱,乍看上去,与黑云都的装扮极其相似。
毕竟这段时日,广陵城中的百姓早已习惯了黑云都的士卒在王府周边巡逻,他们的出现,並未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这行人的目標,正是此刻防卫空虚的淮南王府。
王府门前的那一对威武石狮,在夜色中沉默地蹲踞著。
其中一只的眼角,不知何时已悄然生出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
徐府前厅之內,薰香裊裊,是上等的龙涎香。
徐温早已等候多时,他今日穿了一身宽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