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以晋省边境百姓的苦难为代价的、旨在快速扑灭人民军的军事行动,即将展开。而这场行动所带来的深远后果,恐怕是石峻德和方劲松根本无法预料,也不在乎的。洪泽楷仿佛已经看到了边境烽火连天、百姓流离失所的惨状,以及随之而来的、更加汹涌的民怨!
方劲松总兵那番冷酷无情、将边境百姓视为可以随意牺牲的棋子的战略分析,非但没有引起石峻德的任何反感或担忧,反而让他如同醍醐灌顶,心中豁然开朗!
“对啊!那些贱民的死活,跟本督的乌纱帽有什么关系? 死了多少,不过就是上报朝廷时的一个数字罢了!”石峻德心中阴暗地思忖着,脸上甚至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况且…万一…万一剿灭八义集反贼的战事不顺,或者进展缓慢,本督完全可以拿这些被室韦人屠戮的边境百姓的人头,来冒充军功! 就说是剿匪斩获!正好可以糊弄朝廷,堵住那些言官的嘴!这可真是一举两得的好计策啊!”
想到这里,他看向方劲松的目光充满了赞赏和倚重,抚掌笑道:“好!好!方总兵不愧是久经沙场的悍将!思虑周全,胆识过人!就依你之策!立刻以总督府的名义,签发调兵檄文,从倒马关、偏头关、大同、娘子关、宁武关、岢岚城、杀虎口等地,紧急抽调两万精锐边军! 由方总兵你亲自统帅,务必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扑晋西北八义集,一举踏平反贼巢穴!”
“末将领命!”方劲松抱拳领命,眼中闪烁着好战和嗜血的光芒。
石峻德安排好军事,目光一转,落在了站在一旁、脸色铁青的洪泽楷身上。他心中冷笑:“现在,就剩下这个碍手碍脚、满口仁义道德的老厌物了!得想办法…让他彻底闭嘴!”
他脸上堆起虚伪的关切笑容,对洪泽楷说道:“洪都堂!剿匪大计已定,这后方维稳和前线督师,都离不开您这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啊!您看…这安抚晋南地方、争取民心的重任,非您莫属。不过,北方边境的防御,更是重中之重!万一室韦人真的趁虚而入,需要一位重臣坐镇指挥,协调各关隘守军。本督思来想去,唯有请老都堂您,移驾大同镇,统筹北方诸军事要塞的防务,方能确保万无一失啊!”
洪泽楷一听,心中怒火腾地一下烧了起来!他岂能不明白石峻德的毒计?这分明是一石二鸟的借刀杀人之计!
其一, 将他调离晋阳总督府和相对安全的晋南地区,派往最危险、最可能遭受室韦人攻击的大同前线!一旦室韦入寇,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身处险地,生死难料!
其二, 剥夺他“安抚地方”的实权(虽然这权也很虚),让他去负责一个他根本不熟悉、也无力掌控的军事烂摊子!届时无论胜败,石峻德都可以把责任推到他头上!
洪泽楷强压怒火,拱手推辞道:“石部堂!您之前已命老夫负责安抚晋南地方,此事千头万绪,正要徐徐图之。如今又让老夫去统筹北方军事…老夫实在是分身乏力,恐难当此重任啊! 还请部堂另选贤能!”
石峻德早就料到他会推辞,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诶!老都堂过谦了!您乃朝廷钦差,陛下亲点的监军,威望素着,正该为朝廷分忧!至于安抚晋南之事嘛…既然老都堂分身乏力,本督体恤老臣,自然会派人接手,减轻您的负担! 您就安心前往大同,为国守边吧!这才是当前的头等大事!”
这番话,等于强行剥夺了洪泽楷在晋南的一切职权,把他彻底架空了!
洪泽楷看着石峻德那副虚伪狡诈的嘴脸,知道再争辩也是无用,反而会引来更直接的羞辱和迫害。他心中一片冰凉,充满了对国事的绝望和对奸臣的愤恨。他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好!好!好!石部堂…真是‘体恤’下情啊!那…老夫就‘多谢’部堂的‘好意’了!”
他重重地一拱手,语气中充满了讽刺和决绝:“老夫…这就前往大同! 但愿…天佑我大康!告辞!”
说完,洪泽楷不再看石峻德和方劲松一眼,毅然转身,大步走出了总督府的花厅。他的背影在夕阳下拉得老长,显得异常孤独和悲壮。
他知道,此去大同,凶多吉少。但他更知道,在石峻德这等奸臣当道、视民如草芥的局势下,他留在晋阳也于事无补,甚至可能死得更不明不白。或许,奔赴前线,与戍边将士共存亡,反而能死得更有尊严一些。
洪泽楷离开后,石峻德与方劲松相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而又阴狠的笑容。
“总算把这个碍事的老家伙打发走了!”石峻德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