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过“诛九族”的雷霆之怒后!
李善长闭着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张老脸上,满是无奈。
他就知道。
总有这种不知死活,却又自以为占据着“大义”的傻子会跳出来。
这种人,比那些纯粹的坏种,要恶心一万倍。
因为他跟你讲的,不是利益,是“道理”。
贪官,你跟他谈利益,谈生死,他听得懂。
可这种人,你跟他谈什么?
他满脑子都是圣贤书,是祖宗家法,是天下纲常。
他认死理,而且坚信自己就是正义。
你杀了他,他非但不怕,说不定还觉得是成全了他青史留名的忠烈之名。
李善长太清楚了,皇上最烦的就是这种人。
现在,这个老顽固自己跳了出来,正好撞在皇上的刀口上。
也不知道皇上会如何对付这个人。
杀?
杀了张柬之,简单。
可也就坐实了皇上“堵塞言路,残害忠良”的恶名。
这老头,死得其所,还得个流芳百世。
不杀?
任由他在这里妖言惑众,动摇“一体纳粮”的国策?
那皇上今天这出戏,可就白唱了!
“哦?”朱元璋终于开口了,他身体微微前倾,饶有兴致地看着张柬之,“张爱卿,你有何高见啊?”
他的语气很平静,甚至带着点“虚心求教”的意思。
可越是这样,百官们的心里就越是发毛。
这……感觉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啊!
张柬之却仿佛没有感受到那股无形的压力,他挺直了腰杆,声音愈发慷慨激昂。
“陛下!自古以来,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乃是国朝定制!”
“汉时举孝廉,唐时开科举,宋时更是优待文人到了极致!为何?因为士大夫,乃国之栋梁,是朝廷与万民之间的桥梁!”
“优待士绅,免其徭役,减其税赋,并非是让他们作威作福,而是为了彰显朝廷对读书人的尊重,是为了让他们能安心治学,潜心政务,更好地为国效力!”
“此乃祖宗之法!是维系天下安稳的基石!”
他越说越激动,苍老的脸颊上泛起一抹红晕。
“如今,陛下要行‘一体纳粮’,将士绅与庶民等同,这是在动摇我大明的国本啊!”
“此策一出,天下读书人会怎么想?他们会觉得,数十年寒窗,比不过一介农夫!朝廷轻贱斯文,到了如此地步!”
“到那时,士心离散,人心浮动,谁还愿意为陛下尽忠?谁还愿意为大明效死?”
“这,与自毁长城,有何区别?!”
一番话,说得是慷慨陈词,掷地有声。
不少年轻的,出身世家的官员,听得是热血沸腾,眼眶都红了。
对啊!
张御史说得太对了!
我们是读书人!是士大夫!是国家的栋梁!怎么能跟那些泥腿子一样交税呢?
这是对我们的侮辱!
这是对“道”的践踏!
他们仿佛瞬间找到了反抗的理论武器和道德制高点,一个个腰杆都悄悄挺直了些。
大殿里的气氛,悄然发生了变化。
从刚才纯粹的,对皇权的恐惧,变成了一种……夹杂着“道义”和“理想”的对峙。
朱元璋看着这一切,心里已经笑翻了。
好家伙。
这老头,嘴巴够厉害啊。
三言两语,就把“交税”这么一个天经地义的事,给硬生生扭曲成了“朝廷打压读书人”。
不过……
你跟咱讲“祖宗之法”?
朱元璋脸上的笑容,愈发和煦。
他甚至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缓缓走下台阶,亲自走到了张柬之的面前。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朱元璋伸出双手,亲手将这位老御史扶了起来。
“张爱卿,说得好,说得好啊!”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赞许和……“感动”。
“爱卿忠肝义胆,为国为民,咱……深感欣慰。”
张柬之被皇帝扶着,一时也有些发懵。
按照以往的经验,皇上这时候不应该龙颜大怒,然后叫人把他拖出去乱棍打死吗?
他已经准备迎接皇帝的雷霆之怒,甚至做好了赴死的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