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冬夜,寒风如刀,刮过长安街两侧光秃秃的梧桐树枝,发出尖锐的呜咽。一辆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入国安部大院深处,李玄策推开车门,冷冽的空气瞬间包裹了他,让他因长途飞行而有些昏沉的头脑为之一清。他没有立刻走进灯火通明的大楼,而是站在寒风中,抬头望向深邃的夜空。几颗寒星在都市的光污染中顽强地闪烁着,微弱却恒定。
“头顶的星空……”他低声自语,脑海中浮现出几个小时前在沪市那间私密会客室里的场景。
时间回溯数小时,沪市陆家嘴,某顶级酒店顶层套房。
厚重的羊毛地毯吸尽了脚步声,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黄浦江璀璨的夜景,东方明珠的霓虹倒映在江水中,流光溢彩,却透着一股冰冷的浮华。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雪茄和咖啡混合的香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李玄策坐在宽大的单人沙发里,姿态放松,甚至显得有些疏淡。他对面,是一位穿着考究意大利西装的中年男子,顾明远,某知名港资银行华人总裁,斯坦福商学院的高材生,此刻额角却渗着细密的汗珠,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镶金边的咖啡杯碟。
“玄策兄,多年不见,风采更胜往昔啊。”顾明远强笑着寒暄,试图找回昔日同窗的熟稔,眼神却控制不住地瞟向李玄策随手放在茶几上的一个薄薄文件夹。那文件夹朴素得近乎简陋,却像一块无形的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明远,”李玄策的声音不高,平稳得听不出任何情绪,像在谈论天气,“钱塘江的潮汐,千古奇观,壮观是壮观,但弄潮儿若忘了‘头顶的星空’,只盯着脚下的浪花,往往会被卷进漩涡,尸骨无存。”他端起自己面前的清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镜片片刻,“康德这句话,当年在帕罗奥图的草坪上,我们还一起讨论过它的道德律令内涵,记得吗?”
顾明远的笑容僵在脸上,帕罗奥图温暖的阳光记忆与眼前冰冷的现实形成刺目的对比。
李玄策放下茶杯,指尖轻轻点在那个薄薄的文件夹上,没有翻开,只是平静地报出三组数据:
“第一组:贵行过去三个月,通过‘内保外贷’特殊通道,流向开曼群岛离岸账户的资金流量,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顾明远的手指猛地蜷缩了一下。
“第二组:这些资金最终汇入的七家离岸公司,其股东穿透后的实际受益人名单,以及他们与近期国内某些异常资金流动的关联图谱。”
顾明远的脸色开始发白,呼吸变得粗重。
“第三组……”李玄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像淬了冰的针,“汇景花园,A栋顶层复式,那位苏小姐最近一次产检报告显示,胎儿发育良好。恭喜你,明远,快要做父亲了。”
“哐当!”顾明远手中的咖啡杯失手跌落,褐色的液体在米白色的地毯上迅速洇开一大片污渍,如同他瞬间崩溃的心理防线。他猛地抬头看向李玄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恐惧。对方没有愤怒的指责,没有疾言厉色的威胁,甚至连文件夹都没打开。仅仅三组冰冷的数据,就将他精心构筑的堡垒、他试图隐藏的软肋、他赖以维系虚假体面的一切,彻底洞穿、碾碎。李玄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任何胜利者的得意,只有一种洞悉一切后的悲悯与……彻底的冷漠。那眼神让他想起了康德所说的星空——浩瀚、永恒、不容亵渎。
“利令智昏者,”李玄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一丝不苟的衣襟,目光扫过顾明远惨白的脸,“常忘了自己为何出发,也忘了抬头看看星空。好自为之。”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留下身后一片狼藉和面如死灰的顾明远。当夜,一架飞往北美的航班悄然起飞。
同一时刻,千里之外的京城,一个普通的社区活动中心里,气氛却温暖如春。十几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围坐在长桌旁,桌上铺着略显陈旧的绿色绒布,上面摆放着一架架老式的木质算盘。算珠被岁月摩挲得温润光滑,泛着柔和的棕红色光泽。
王秀芹站在前面,穿着一件素净的驼色毛衣,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她拿起一架算盘,手指轻轻抚过光滑的算珠,眼神温柔而专注。“老哥哥老姐姐们,咱们今天接着上回,学学这‘七盘清’。”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悦耳,带着一种教师特有的节奏感,“打算盘啊,讲究个‘心静、手稳、眼明’。”她纤细的手指在算盘上灵巧地拨动起来,算珠碰撞,发出清脆而富有韵律的“噼啪”声,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盘,又似细雨敲打窗棂,在安静的教室里流淌。
“您看,这上一档的珠子,一颗代表五,下一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