块地。”他顿了顿,转过头,看着李玄策,眼神异常认真,“李同志,你说,咱国家这么大,靠啥?靠的不就是千千万万个地方都有人守着,把自己该做的事做好吗?当兵的守好国门,种地的种好粮食,做工的做好东西,我这教书的,就守好这三尺讲台,教好这些娃。娃好了,这地方就有希望,国家就稳当。这就叫……守土有责吧?”
“守土有责……”李玄策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心头如同被重锤敲击,又如同被温热的泉水浸润。这朴素的道理,胜过无数宏大的口号。他看着眼前这位清瘦的老人,仿佛看到了一座沉默却顶天立地的山峦。这所简陋的学校,这面褪色的国旗,这位坚守的老师,这些山里的孩子,正是共和国最深沉、最稳固的基石。他们无声,却支撑着整个大厦的重量。
“升旗喽!升旗喽!”一阵清脆而略带乡音的童声打破了办公室的宁静。几个脸蛋冻得红扑扑的孩子,穿着厚薄不一、但都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像欢快的小鸟一样跑进院子。他们好奇地打量着李玄策和李天枢这两个陌生人,但眼神里更多的是纯真的好奇,没有畏惧。
马老师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像秋阳般温暖:“走,升旗去!”他拿起一个磨损得露出木色的手摇铃铛,走到门口,用力地摇了几下。清脆的铃声在山坳里回荡,很快,十几个年龄不一的孩子从不同的方向跑来,在旗杆下迅速排成了两列歪歪扭扭的队伍。山风更大了,吹得孩子们缩起了脖子,但每个人的小脸都仰着,目光聚焦在那面红旗下。
没有音响,没有伴奏。马老师站到队伍前面,挺直了微驼的背脊,用他那带着浓重乡音、却异常庄重的嗓音喊道:“升国旗——唱国歌——!”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稚嫩而参差不齐的歌声,在山风中断断续续地响起。有的孩子唱跑了调,有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但那歌声里有一种无法形容的认真和力量。马老师的声音最大,也最坚定,每一个字都咬得清晰而用力,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唱。
李玄策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那面褪色的国旗,在孩子们并不整齐的歌声中,在马老师奋力摇动的老旧轱辘牵引下,一点一点,艰难却执着地向上升起。粗糙的麻绳摩擦着木滑轮,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如同岁月的低吟。山风猛烈,红旗被拉扯得猎猎作响,时而卷成一束,时而奋力展开,像一团顽强燃烧的火焰。
一个站在前排的小男孩,约莫六七岁,穿得有些单薄,小脸冻得通红,鼻涕都快流到嘴唇上了。他唱得很卖力,小胸脯一起一伏,脖子上的红领巾歪歪扭扭,一边的角几乎要拖到地上。
李玄策的心被这一幕深深触动。他轻轻走上前,在那孩子面前蹲下身来。孩子愣了一下,歌声停了,有些怯生生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大人。李玄策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伸出手,极其轻柔地帮他整理好胸前那歪斜的红领巾。他的手指触碰到孩子冰凉的小脸,感受到那皮肤下蓬勃的生命力。红领巾被仔细地系好,打成一个端正的结。
“好好唱。”李玄策的声音很轻,带着鼓励。
孩子眨了眨大眼睛,用力地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用更大的声音加入了歌唱的队伍:“……前进!前进!前进进!”
歌声在简陋的操场上空回荡,稚嫩而嘹亮,穿透凛冽的山风,飘向远处的山峦。那面褪色却无比洁净的国旗,终于升到了杆顶,在苍茫的群山背景中,迎着朝阳,奋力地舒展开来,如同一颗在贫瘠土地上顽强跳动的心脏。
李天枢站在父亲身后,清澈的眼眸凝视着这一切。在他的视野里,那面升起的国旗上,正升腾起一种淡淡的、温暖的金红色光晕。而每一个孩子,包括马老师,身上都散发出那种他先前在照片上感受到的“星尘”般的光芒。此刻,这些光芒仿佛受到了感召,丝丝缕缕地汇聚起来,融入那面旗帜的光晕之中。一种微弱却无比坚韧、纯净而磅礴的力量感,无声地弥漫在这小小的山坳里。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和感动,仿佛目睹了某种关乎存在本质的奇迹——最朴素的坚守,最纯粹的奉献,汇聚成了支撑天地的无声伟力。
升旗仪式结束,孩子们带着兴奋跑开了。马老师走到李玄策身边,望着那面在风中飘扬的旗帜,轻声道:“你看,这旗子旧了,颜色也淡了。可每次把它升起来,看着它在咱们这山坳坳里飘着,我就觉得,值了。娃们知道,这里也是中国,他们也是堂堂正正的中国人。”
李玄策久久地凝视着那面褪色的红旗,又转头看向马老师那张饱经风霜却眼神清亮的脸,看向那些在寒风中嬉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