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头，目光扫过屏幕上张建军那个正在风雨中指挥的模糊身影，又落回到自己面前摊开的两本笔记上。一本是崭新的，记录着今年的水情、预案和实时指令。另一本，纸张已经有些发黄卷边，封面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水渍痕迹——那是去年同一时期，他亲自在一线记录的抗洪笔记。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翻动着去年的笔记，停留在记录鄱阳湖口某处管涌险情的那一页，上面还有他当时匆忙画下的示意图和标注的“土质松散，需重点监测”的潦草字迹。再对比今年屏幕上实时传回的该堤段加固后的稳定画面，以及张建军指挥若定的身影，一种深沉的感慨涌上心头。

“治水防疫，看似风马牛不相及，”李玄策的声音不高，仿佛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在对指挥中心里所有凝神工作的同仁们说，“其核心，皆在‘绸缪’与‘齐心’四字。绸缪于未然，则根基稳固，临危不乱；众志能成城，则再大的风浪，也终有平息之日。” 他的手指在那两本笔记，一新一旧，一干爽一微潮之间轻轻划过，如同抚过时间留下的年轮。指挥中心里，只有键盘敲击声、通讯电流声和他低沉而蕴含力量的话语在回荡。窗外，京城的雨幕笼罩着万家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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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线堤坝上，短暂的喘息时间。风雨似乎小了一些，但江水依旧汹涌。张建军和几个骨干挤在一个临时搭建的、还在滴滴答答漏雨的防汛棚里，就着昏黄的应急灯，啃着冷掉的馒头，研究下一步的加固方案。旁边一台老旧的收音机里，滋滋啦啦地传出断断续续的新闻播报声：

“……国家防总最新通报，长江一号洪峰已平稳通过荆江河段……西疆地区持续发布高温红色预警，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局部地区气温突破历史极值，防火形势严峻……”

张建军嚼着馒头的动作顿了一下。西疆的极端高温？他记得去年抗洪总结会上，李顾问曾忧心忡忡地提到过全球气候的异常关联性，还有他那个有着特殊预知能力的儿子李天枢……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掠过心头，但很快被他压下。眼下，守住脚下这条大堤，才是天大的事。

“张指，无人机显示下游五公里处，有一片漂浮物聚集区，像是被冲垮的屋顶，正朝我们这边漂来，体积不小，撞击力估计很强！” 一个盯着监控屏幕的工程师突然喊道，声音带着紧张。

张建军立刻扔下馒头，抓起对讲机：“全体注意！下游有大型漂浮物冲击！七号段、八号段重型机械组准备拦截！加固组待命！快！” 他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猛地冲出防汛棚，重新扑入风雨之中。

浑浊的江面上，隐约可见一片由破碎木材和杂物组成的、像小山丘似的漂浮物，在汹涌的江水中沉沉浮浮，正被湍急的水流裹挟着，势不可挡地朝着刚刚加固过的堤坝猛冲过来。雨点密集地打在江面上，激起无数细小的水花。堤坝上，所有目光都紧张地聚焦在那片越来越近的黑色阴影上。重型机械的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巨大的钢铁臂膀缓缓抬起，如同守护堤岸的巨兽张开了獠牙。

张建军站在堤坝最高处，风雨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他左手死死按住左胸口袋的位置，那里，去年的家书隔着湿透的救生衣和指挥服，仿佛还残留着一点微弱的暖意。他右手高高举起，目光死死锁住那片翻滚而来的漂浮物，等待着最佳的拦截时机。浑浊的江水在他脚下翻涌奔腾，发出永不停歇的咆哮，烟波浩渺处，是无数需要守护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