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4章 芯片寒流 (2020年9月15日前后)(2 / 3)

同人员和公司的高管。李玄策的目光缓缓扫过车间,瞬间就捕捉到了空气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挫败与愤怒。他看到了陈锐背对着人群、微微颤抖的背影,看到了老工程师颓然闭上的双眼,看到了年轻女孩强忍泪水的侧脸。他没有立即说话,只是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车间深处核心的流片检测区。

张启明,这位芯辰微电子的创始人,李玄策早年通过风险投资慧眼识珠、一手扶持起来的实干派技术领袖,此刻正站在一台高倍电子显微镜前。他听到脚步声,转过身。他的脸上没有年轻工程师那种外露的激愤,只有一种近乎岩石般的沉郁和疲惫刻在眉宇间。他迎上李玄策的目光,眼神复杂,有沉重,有歉意,似乎觉得辜负了当初的信任,更深处,却还跳动着一丝不肯熄灭的火焰。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对李玄策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极其小心地操作着旁边一个恒温恒湿的密闭保险柜。厚重的金属门无声开启,一股更冷的寒气微微溢出。张启明戴上特制的防静电手套,用镊子从里面极其郑重地夹出一枚晶圆。它只有指甲盖大小,薄如蝉翼,在无影灯的冷光下,呈现出一种内敛的银灰色光泽。他将这枚小小的晶圆,轻轻放入旁边一台高精度检测仪器的载物台上。

“李顾问,”张启明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打破了沉默,“这是…我们用最后一点库存的高纯度硅和特种蚀刻剂,挣扎着跑出来的…样品。”他的手指隔着防静电手套,轻轻抚过晶圆边缘,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婴儿的脸颊。“卡脖子,是真疼啊…”他苦笑了一下,嘴角扯出一个艰难的弧度,眼神却陡然锐利起来,那簇火焰猛地蹿高,“可它疼,也逼着我们…必须跑得更快!快过这锁链落下的速度!”

李玄策静静地听着,目光落在载物台上那枚小小的晶圆上。他微微俯身,靠近那台高倍电子显微镜的目镜。镜头下的世界骤然放大,呈现出令人屏息的景象:精密蚀刻出的纳米级电路沟壑纵横交错,如同大地上最深邃的峡谷,又似最精密的城市蓝图。银灰色的线条在视野中流淌、延伸,构成一幅微观世界的壮丽图景。然而,在这壮丽之下,李玄策锐利的目光捕捉到了瑕疵——几处微小的、不规则的断裂点,像是精美刺绣上突然崩断的丝线;几处本该平滑过渡的沟壑边缘,出现了细微的毛刺和参差,如同被蛮力撕裂的伤口。这正是关键材料被禁运后,使用替代品和国产设备在极限工艺下挣扎的代价,是荆棘丛生的战场留下的伤痕。

他直起身,没有去看显微镜旁的电子显示屏上放大的瑕疵图像。他伸出右手,食指的指腹,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触碰向那枚躺在冰冷载物台上的晶圆边缘。指尖传来的触感,是深入骨髓的冰凉,一种属于金属、属于真空、属于绝对零度边缘的寒意。这寒意瞬间刺入他的神经,沿着手臂蔓延。这小小的、冰冷的、伤痕累累的晶片,此刻在他指下,仿佛凝聚了整个行业的重量,承载着无数人日夜兼程的汗水与梦想,更背负着被铁幕锁死的窒息与不甘。显微镜下那荆棘密布的微观战场,似乎就在他指尖下无声地呐喊、搏杀。

他收回手指,指尖那冰凉的触感仿佛还在。他转向张启明,也转向那些不知何时已默默围拢过来、眼神里交织着迷茫、愤怒和最后一丝期盼的工程师们。车间顶部的灯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平静而坚定的轮廓。他的目光扫过陈锐依旧紧绷的后背,扫过老工程师重新睁开的、带着探寻的眼睛,扫过年轻女孩擦去泪痕、强自镇定的脸庞。

“‘穷则变’。”李玄策的声音不高,温厚而沉稳,如同磐石投入翻涌的暗流,瞬间抚平了躁动的波面,将所有人的注意力牢牢攫住。他引的是《易经》的智慧,字字清晰,在寂静的车间里回荡。“易有太极,是生两仪。阴阳流转,物极必反。困厄穷尽之时,正是变革开启之机。”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那枚承载着希望与伤痕的晶圆上,眼神深邃悠远,仿佛穿透了眼前冰冷的金属和硅片,看到了更久远的挣扎与更宏大的图景。

“眼前的封锁,”他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不过是命运递给我们这些不肯低头者的…另一把刻刀。”他的声音里没有激昂的煽动,只有一种洞悉世事的平静和磐石般的信念。“它要卡住我们的咽喉,我们就用这疼痛,去磨砺自己的筋骨!它要断掉我们的前路,我们就用自己的血汗,在荆棘里踩出一条新路!沉心,聚力,从最基础的物理法则,从最微小的材料原子开始,一步一个脚印!基础与应用,如同人的双脚,缺一不可,必须并重而行,方能踏破这铁幕!”

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