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了指连部会议室。
王庆瑞大步走了进去。
一进门,他就看到了那件被小心翼翼地放在会议桌中央的將官大氅。
那两颗金色的將星,像两只眼睛,冷冷地注视著他。
王庆瑞感觉自己的腿肚子都在转筋。
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伸出手,想摸一下,但又不敢。
这哪是一件衣服啊。
这分明就是一道催命符!
“军长……他老人家……还有没有说什么”王庆瑞的声音都在发颤。
“没有。”高城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拿了枪,留下衣服,就走了。”
“什么都没说……”王瑞庆喃喃自语,“这才是最可怕的……”
他太了解官场和军队里的门道了。
大领导要是当面把你骂个狗血淋头,那说明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最怕的就是这种,什么都不说,只留下一件让你猜不透的信物。
这说明,领导已经对你失望透顶,懒得再跟你废话了。他在等著你自己,给他一个交代。
可这个交代,该怎么给
王庆瑞在会议室里来回踱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想给师部打电话匯报,可这事怎么说
说自己的兵睡岗,被军长抓了现行那他这个团长,还有师长,都得跟著吃掛落。这叫领导责任。
可要是不匯报,万一军长那边先发作了,那性质就更严重了,叫隱瞒不报,罪加一等!
“高城!”王庆瑞突然停下脚步,死死地盯著他,“你给老子说实话,那个兵,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是有什么背景跟军长认识”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合理的解释。
不然,无法说明军长为什么会做出这么奇怪的举动。
“没有!”高城回答得斩钉截铁,“那个兵叫许三多,就是个农村来的憨小子,笨得要死,胆小得要命。別说军长了,他来连队这么久,跟我说话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那军长他……”王庆瑞彻底糊涂了。
他想不通。
他完全想不通,赵援朝这位以雷霆手段和铁血纪律著称的军长,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团长,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高城的声音很冷静,冷静得有些可怕,“我们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平息军长的怒火。”
“怎么平息你告诉我怎么平息!”王庆瑞又吼了起来,“难道把那个许三多枪毙了然后你高城,我王庆瑞,还有师长,我们排著队去军长面前负荆请罪!”
“如果需要,我高城第一个去!”高城的眼睛红了,声音里带著一股决绝,“钢七连的荣誉,不能毁在我手里!”
钢七连,是他的命!
“你……”王庆瑞看著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知道高城对钢七连的感情。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是班长史今。
他的脸色比高城还难看,嘴唇都在哆嗦。
“连长,团长……”他走到两人面前,立正敬礼。
“什么事”高城皱著眉头问道。
“许……许三多他……他刚才在禁闭室里,想……想用脑袋撞墙……”史今的声音里带著哭腔。
“什么!”高城和王庆瑞同时大惊失色。
这要是再闹出人命来,那事情就真的无法收场了!
“人怎么样了!”高城一把抓住史今的胳膊。
“被我……被我拦住了。现在情绪很不稳定,一个劲地说自己对不起连队,对不起班长,要去死……”
“他怎么不去死!给我拉出去毙了!”
高城咆哮著!
王庆瑞也沉默了。
他看著高城,又看了看桌上那件將官大氅,心里第一次涌起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他感觉自己,还有整个702团,整个钢七连,都陷入了一张看不见的网里。
而织这张网的人,就是那位年轻的军长,赵援朝。
他用一件大氅,一支步枪,就让他们这些身经百战的军官,乱了方寸,进退失据。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军事管理问题了。
这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恐怖的,对於人心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