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偏殿清洗了身子,上官素心拖着一身疲惫,回到了守陵宫女的住所。
原身乔红儿,是因嫡支乔家获罪被连坐,罚没为奴。
比其他原本就是宫女出身的,更低一等。
自然只能住在八人一间的大通铺。
眼下其余人皆因祭祖后续杂事繁忙。
上官素心忍着一身酸痛缩进被窝,几乎才合眼便已睡去。
混沌梦境,夹杂着她短短十余年的过往。
父亲在朝任职正四品通政司右通政,生母是下级所赠的扬州瘦马。
身为妾室所生的庶女,上官素心自幼便被姨娘教导,要乖顺藏拙。
至少面上要做到天衣无缝。
如姨娘那般,在父亲和嫡母面前,无一不从。
背地里,当着她的面,能一口气唾骂主君主母半个时辰,词都不带重样的。
“女子的日子总是难过的,何况姨娘这等出身。”
“素素你要记得,忍字头上一把刀,忍不住刀便落了。”
姨娘的话,大多都很有道理,可唯独这个“忍”字,错了。
姨娘忍了一辈子,以为至少可以保全她这个女儿。
结果却是,在已至暮年的先帝,大兴选秀时,上官素心被迫顶了嫡妹的名字入宫。
入宫后,上官素心又忍了三年。
得知先帝在她身上,看见了远嫁和亲女儿的影子。
她便在先帝身边,以后妃的身份装了三年的乖女儿。
先帝病重垂危,她以为这三年的忍耐,可以换来一个太妃之位了此余生。
等来的,却是一杯毒酒。
还有先帝特赐她左近主陵墓的殊荣。
凭什么?
她在家中忍让,在宫里忍让,做低伏小近二十年,只为一条生路!
她不甘心,被灌下毒酒的时候不甘心,死后化作一缕幽魂依旧不甘心。
不知是不是这份执念支撑着她,偌大的皇陵,上官素心再没有见过其他鬼魂。
她在皇陵飘荡了一年,意识逐渐消弭。
即将消散于天地之时,撞上了上吊寻死的乔红儿。
这一年,她把皇陵所有活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乔红儿在初来皇陵,被同僚排挤的时候忍了。
面对守陵的安王,贪图她的美色,频频骚扰时也忍了。
却在收到青梅竹马送来,向她退婚的信件后,将纤细的脖子,套进了那根白绫。
上官素心怒其不争,对生的渴望,和对乔红儿寻死的愤怒达到了极点。
她忘了自己只是一缕幽魂,冲上去想要救下乔红儿,再给她一巴掌。
结果却是,一番挣扎之下。
上官素心,从此成了守陵宫女乔红儿。
“哗啦——”
冰凉的茶水浇灌满头,溺毙之感让上官素心瞬间翻身而起。
刺鼻感让她好一阵咳嗽,好不容易缓了口气,睁眼便看见,三三两两站在床铺前的同室宫女。
为首的,是个面上褶多如包子的宫女,手里还拎着茶壶。
“哟,可算睡醒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大小姐来错了地呢!”
跟在她左右的宫女,附和着发出一阵嗤笑。
“就是,咱们忙得脚不沾地,她倒好,靠一张脸顶了桃红姐姐的差事,竟还有空躲懒。”
小宫女拈酸的,是指这几日御前伺候的好差事。
管事太监,没把这好差事指派给资历最深的宫女桃红,反而给了她们最看不惯的乔红儿。
桃红闻言,却冷笑一声,将空了的茶壶扔给多嘴的小宫女。
“你这话,难道是说我比乔红儿丑吗?”
小宫女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一脸讪笑不敢接话。
她们都看不惯矫情的乔红儿不假。
可明眼人谁看不出来,乔红儿那脸那身段,是早春花夏日桃。
桃红么,到底在皇陵呆的日子久了,当初容颜再鲜亮如今也黯淡了。
上官素心抹了把脸上的水,带下几片茶叶。
没理会几人的讥讽,撞开围拢的几人,赤足便往外走。
桃红见状,嘲笑声更盛,“大小姐又犯矫情病了,这是要去康公公面前告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