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而那个关于凤阳祖陵被毁的预告,如同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了朱元璋和所有洪武君臣的心中,直到明日直播开始,都将折磨着他们的神经。夜空下,只剩下皇帝粗重的喘息声,和一片死寂的恐惧。
夜空如墨,繁星黯淡。奉天殿前的广场上,灯火通明,却驱不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与寒意。天幕已然消散,但它投下的阴影,却如同实质般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朱元璋在那口鲜血喷出后,仿佛将一部分翻腾的怒火也随之倾泻了出去。他没有倒下,而是在朱标和内侍的搀扶下,重新稳住了身形。他用一种近乎可怕的平静,擦拭着嘴角和御案上的血迹,那动作缓慢而坚定,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
“父皇,保重龙体啊!”朱标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从未见过父皇如此模样,那是一种被触及了最深处逆鳞后的、冰冷的疯狂。
朱元璋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他的目光再次扫过下方黑压压跪倒一片的群臣,那目光不再仅仅是帝王的威严,更夹杂着一个儿子誓要报仇的赤红。
“都平身吧。”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清晰地在寂静的夜空中传开。
百官惴惴不安地起身,垂手侍立,无人敢直视龙颜。
“今日天幕所言,”朱元璋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尔等,有何感想?”
一片死寂。谁敢在这种时候“有感”?感想就是大明要完?感想就是太祖您的祖坟被人刨了?
良久,还是太子朱标深吸一口气,率先开口,他必须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将话题引向更务实的方向:“父皇,天幕所言虽是后世之事,惊心动魄,令人发指。然,亦如明镜高悬,照见我朝或有可补缀之处。儿臣以为,当务之急,乃是以史为鉴,查漏补缺,强基固本,使我大明江山,永绝后患!”
朱元璋看了朱标一眼,眼神略微缓和。他知道太子是在劝谏自己冷静,但他此刻需要的不仅仅是冷静。
“标儿说得在理。”朱元璋接口,声音陡然转厉,“查漏补缺?强基固本?天幕已将最大的漏洞,最烂的根本,指给咱看了!”
他猛地站起身,虽身形微微晃动,气势却如山岳般拔起:
“其一,卫所之弊!屯田侵占,军户逃亡,国家养兵之基动摇!此事,兵部、五军都督府,给咱彻查!凡侵占军田者,无论涉及宗室、勋贵、官僚,一律严惩不贷!给咱重新清丈军田,整饬军户,恢复太祖旧制之精神!徐达!”
“臣在!”徐达立刻出列。
“此事,由你总领,给咱拿出个章程来!要快,要狠!”
“臣遵旨!”徐达沉声应道,心中已然开始盘算如何推行这注定会触动无数人利益的改革。
“其二,宗室之患!”朱元璋提到这四个字,牙关都在作响。他脑海中浮现出晋王朱棡那支未来可能繁衍到的“三四万人”,以及他们蚕食卫所田地的景象。“宗室享国之厚禄,当思报国,岂能成为蛀空国本之硕鼠?!宗人府!”
宗人令连忙出列跪倒。
“给咱重新议定宗室禄米、仪宾章程!削减冗费,严禁宗室与民争利,与军争田!凡有违令者,夺爵圈禁!朱棣!”
“儿臣在!”朱棣心头一凛,出列听令。
“你协助宗人府办理此事,给咱看紧了你的那些兄弟、叔伯!若有谁敢阳奉阴违,你替咱先斩后奏!”朱元璋这是给了朱棣极大的权柄,也是将他推到了宗室的对立面,但此刻的朱棣,只能凛然受命。
“其三,边镇之重,不容有失!”朱元璋看向北方,“辽东之局,后世之鉴,犹在眼前!李成梁养虎遗患,袁崇焕……唉!”他终究还是没有继续评价袁崇焕,话锋一转,“日后边镇大将,需得慎选,既要能打仗,亦要懂忠义,更需朝廷牢牢掌控!绝不能再出现尾大不掉、听调不听宣之局!李善长!”
“老臣在。”
“会同吏部、兵部,给咱议个边将考成、监察、轮换的法子出来!绝不能让一处边镇,成为某一人之私产!”
一连串的命令,如同疾风骤雨,砸得众臣心头震撼。他们明白,陛下这是要借着天幕揭示的“未来”,对现有的制度动一场大手术!其阻力之大,可想而知,但看陛下那决绝的神情,谁也不敢在此刻提出异议。
最后,朱元璋的目光,如同两道冷电,射向了人群中的罗贯中。
罗贯中只觉得浑身一僵,几乎要再次瘫软下去。
“罗贯中。”
“臣……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