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地平线上扬起的烟尘越来越浓,如同席卷而来的沙暴。
沉闷的雷鸣声从脚下的大地深处传来,
初时微弱,旋即变得密集而震撼,
那是成千上万只马蹄同时叩击大地发出的恐怖声响。
在这片雷鸣之上,尖锐的唿哨声、各种腔调的嘶吼怪叫声混杂着低沉的牛角号声,
交织成一片鬼哭狼嚎般的喧嚣,由远及近,直扑新安边营。
烟尘的前端,终于显现出骑兵的洪流。
密密麻麻的骑兵漫山遍野,仿佛一眼望不到尽头。
阳光照在他们手中高举的兵刃上,反射出大片令人心悸的冰冷寒光。
这些骑兵的装束五花八门,有戴着尖顶皮帽、身着杂色皮袍的轻骑,
有头戴铁盔、穿着镶铁片棉甲的重骑,
还有身披锁子甲、服饰迥异的异族佣兵,
显然并非来自单一部落,而是一支由多方势力拼凑起的联军。
他们策马奔腾的姿态狂野而娴熟,
人马仿佛融为一体,展现出蒙古骑士世代相传的卓越马术。
整个队伍带着一股因连续胜利而积累的骄狂之气,
更透着一股急于攻陷眼前这座边营,将其作为南下劫掠战略支点的焦躁。
他们心知肚明,如此大的动静,明朝的大股援军随时可能驰援而来。
城墙之上,守军士兵们望着眼前这铺天盖地的敌军,无不色变。
一些新兵脸色煞白,牙关不受控制地打颤,
握着长矛的手心里全是冷汗,甚至有人双腿发软,需要靠着墙垛才能站稳。
就连久经沙场的老兵,呼吸也不由得粗重了几分,紧握兵器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
这绝非往日小股鞑子骚扰劫掠的场面,这是大规模、有组织的入侵!
把总赵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
他原以为顶多是数百乃至千余人的扰边,怎料想竟是上万敌军的主力!
放眼望去,目力所及之处皆是敌人奔腾的身影,烟尘弥漫,似乎没有尽头。
然而,这极致的压迫感反而激起了赵虎骨子里的悍勇。
他知道,此刻自己绝不能流露出一丝怯懦。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悸动,将腰刀“锵”一声拔出,
高高举起,运足中气,声音如同洪钟般在墙头炸响,
压过了远处传来的轰鸣:
“弟兄们!看清楚了吗?鞑子来得不少!可那又怎样?!”
他刀锋指向城外如潮的敌军,环视着每一张紧张的面孔:
“咱们是谁?
是尤世威尤大帅麾下的兵!
大帅爱兵如子,粮饷足额,从不克扣!
看看你们身上的皮甲,手里的刀弓,营里堆着的粮草!
再看看身后——榆林镇有咱们的援军,
更远处,还有鬼军的弟兄们做后盾!”
“咱们吃得饱,穿得暖,武备精良,占着坚城!
外面这些鞑子,不过是群饿疯了的野狗!
他们想砸开咱们的营门,抢咱们的粮食,祸害咱们身后的乡亲!
你们答不答应?”
城墙上的守军,无论是紧张的新兵还是沉稳的老兵,
都被赵虎这番话点燃了胸中的血气。
想到尤大帅的厚待,想到充足的粮饷武备,
想到身后可能存在的强援,一股同仇敌忾的怒火压过了最初的恐惧。
“不答应!!”
数百人齐声怒吼,声浪震天,
原本有些低迷的士气陡然高涨,畏惧的眼神被决绝的战意所取代。
赵虎见状,刀尖遥指已然逼近的敌军前锋,发出了最后的怒吼:
“好!
那就让这些鞑子见识见识,咱们新安边营的骨头,有多硬!
弓弩火铳准备——!”
联军骑兵的洪流在逼近新安边营一里左右时,
如同撞上无形的堤坝,骤然向两侧分流散开。
他们没有像寻常军队那样集结冲锋,而是展现出草原骑兵最经典的战术——骑射扰袭。
成千上万的轻骑兵如同迁徙的角马群,绕着营垒开始高速盘旋。
马蹄卷起的尘土形成一道巨大的黄褐色旋涡,将边营围在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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