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烈的攻防战已经持续了数个时辰,从清晨杀到了日头偏西。
新安边营的城墙上,已然化作一座血肉磨坊。
赵虎麾下能战的老兵伤亡渐增,到最后,
连平日里照料马匹的老卒、军营里掌勺的大师傅、甚至负责修理军械的铁匠,
但凡还有把力气、能拉得动弓弦的,全都抄起家伙登上了城墙。
有力气的就咬着牙举起石头往下砸,
会射箭的便捡起阵亡同袍的弓朝着城下抛射,
更多的人则在城墙与仓库之间奔跑,
拼命往上运送箭矢、擂石、火油,再把重伤难治的弟兄艰难地抬下去。
城头的防御体系已经出现了多处缺口,
守军的人数锐减,反击的火力明显稀疏了下来。
赵虎刚用刀撬出嵌在肩甲上的一支重箭,带出一溜血花,
他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浓痰,踉跄着扑到一门火炮旁,
亲手装填弹药,校准方向,用火把点燃了引信。
“轰隆!”
一声巨响,炮弹呼啸着砸向城下依旧密集的人群,犁开一道血胡同。
但这样的反击,相比之前,已然显得势单力薄。
城外的景象更是触目惊心。
城墙下百步之内,已然堆满了层层叠叠的尸体,
绝大多数都是被驱赶在前面的蒙古牧民和流民,死状各异:
有被烧成焦炭的,有被炮弹撕碎的,
有被铅子箭矢射成筛子的,残肢断臂和破碎的兵器、盾牌混杂在一起,
污血浸透了土地,汇聚成暗红色的小溪。
好多受伤的战马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悲鸣。
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焦臭味。
然而,尽管场面如此惨烈,但对于庞大的联军而言,
真正的核心战力损失并不算大,满打满算也就伤亡了千余人,主力尚存。
可这座小小的边城,以及城里那些仿佛不知道死亡为何物的守军,
却结结实实地给了他们一记响亮的耳光。
几个联军首领聚在一起,脸色都异常难看,心中充满了惊疑和挫败感:
这些明人难道是铁打的不成?
还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
怎么跟传说中一击即溃的明军完全不一样?
继续投入人命强攻这座眼看就要被啃下来的硬骨头,
还是趁着实力犹在,见好就收,转而劫掠防御薄弱的腹地村镇?
巴图鲁和伊凡诺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强烈的不甘。
煮熟的鸭子岂能让它飞了?
巴图鲁一跺脚,狠声道:
“城上的守军没几个人了!再冲最后一次!
要是还拿不下来,咱们就绕过这个鬼地方,
直奔后面的村镇,抢够了就走!”
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众人只得点头同意。
凄厉的牛角号再次吹响,预示着新一轮攻击的开始。
联军骑兵又一次如同乌云般向着城墙合围过来,试图用箭雨进行最后的压制。
城头上,守军的反击变得稀稀拉拉,铳声零落。
由于城下堆积的尸体和破损的器械太多,严重阻碍了通道,
联军骑兵无法像开始时那样迫近城墙放箭,
哥萨克火枪的射程和精度也因此大打折扣。
然而,数千骑兵的围困,依然如同铁桶一般。
城墙上的守军每一个都在透支着最后的体力和精神,
赵虎看着身边越来越少的弟兄,心中一片冰凉。
他知道,如果援军再不到,他们所有人,恐怕真的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就在漠北联军再度集结,准备对新安边营发动最后一击的刹那——
呜——!!!!
一道尖锐、高亢、穿透云霄的金属号音,
如同九天惊雷,骤然从战场东北方的一座土丘上炸响!
这号声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决绝,一股撕裂一切的锋芒,
硬生生刺穿了战场上所有的厮杀声、惨叫声、马蹄声!
交战的双方,城上城下数万人,
动作都不由自主地停滞了一瞬,惊骇地望向号声传来的方向!
只见那座不高的土丘顶端,一人一骑,如同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