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时下时停,天气愈发寒冷。堡内的紧张气氛有增无减。有流言说,派往北边侦察的堡丁回来了,带回了更确切的消息,赤眉军的前锋已经进入了涿野郡地界,人数众多,烧杀抢掠,正朝着这个方向而来。堡主已下令,即日起,坞堡进入全面戒备状态,许进不许出。
真正的危机,迫在眉睫了。
这天夜里,风雪大作,呜咽的风声像是鬼哭狼嚎。
张玄德躺在冰冷的床上,难以入眠。青铜片的秘密、赤眉军的威胁、自身的困境,像一团乱麻纠缠在他心头。如果坞堡被攻破,他该怎么办?趁乱逃跑?可外面兵荒马乱,又能逃到哪里去?留下来?城破之后,像他这样的“外人”,命运可想而知。
就在他心乱如麻之际,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不同于风雪声的响动。像是有人用指甲,极快地、有节奏地敲击了三下门板。
笃,笃笃。
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雪夜里,却清晰得让人心惊。
张玄德猛地从床上坐起,心脏狂跳。
“是谁?石锁?不会,石锁不会用这种方式。是吴书记派人来?还是……那个神秘消失的陈望?”
他悄无声息地滑下床,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后,压低声音问道:“谁?”
门外没有回答,又是三下轻微的敲击。笃,笃笃。节奏与刚才一模一样。
张玄德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轻轻拉开了门帘。
门刚开了一条缝,一个裹着满身风雪、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便如同鬼魅般闪了进来,随即反手将门轻轻掩上。
来人摘下遮住头脸的斗篷,露出一张张玄德从未见过的、布满风霜之色、眼神却异常锐利的中年人的脸。他对着惊疑不定的张玄德,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快速地从怀里取出一个东西,塞到张玄德手中。
那又是一个锦囊!样式与陈望给的几乎一样,但颜色略深。
“陈望遇险,被困黑风隘。”中年人的声音压得极低,语速极快,“此物是他拼死送出,指明交予你。你看后即毁,决不可让第三人所知。能否救他,或许……就在你手中之物。”
说完,根本不等张玄德反应,中年人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随即猛地转身,拉开门,身影一晃,便再次融入了门外的风雪黑暗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张玄德僵立在门口,手中握着那个尚带体温的锦囊,冰冷的寒风夹着雪粒吹打在脸上,他却浑然不觉。
陈望遇险?被困黑风隘?又一个锦囊?怎么交给我?
信息量太大,冲击得太突然,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他猛地关上门,插好门闩,背靠着冰冷的木门,心脏怦怦直跳,几乎要跳出胸腔。他颤抖着手,就着窗外雪地反射的微弱光亮,打开了那个新的锦囊。
里面没有令牌,没有银子,只有一张薄薄的纸条。
纸条上只有寥寥数字,笔迹潦草,似乎是在极度匆忙和危险的情况下写就:
“黑风隘东南三里,枯槐有洞,匣藏秘图,关乎生死。若我得脱,自会寻你。若三日后无讯,凭图往南,觅‘观星崖’,或有一线生机。切切!”
纸条的右下角,画了一个简单的、与青铜片上那个“眼睛”符号有几分相似的标记!
张玄德的手颤抖得几乎拿不住纸条。陈望果然出事了!而且,他留下的话,指向了一个隐藏的“秘图”,并且提到了一个最终的避难所“观星崖”!这“观星崖”又是什么地方?与“影先生”有关吗?
最重要的是,陈望将这一切的希望,似乎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若三日后无讯,凭图往南……”这意味着,如果陈望无法脱身,他张玄德,这个一直被当作棋子的人,需要主动前往一个未知的危险之地,去取出那份可能“关乎生死”的秘图!
风雪之夜,突如其来的访客,陈望的求救信……所有的平静都被彻底打破。他再也无法安然地待在这个小院里,被动地等待了。
他看了一眼窗外茫茫的风雪,又看了看手中那张仿佛重若千钧的纸条。救,还是不救?等,还是走?
这是一个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艰难和危险的抉择。前往黑风隘,无疑是自投罗网,凶多吉少。但若不去,陈望可能必死无疑,而那个“秘图”和“观星崖”的秘密,也可能永远湮灭。更重要的是,陈望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似乎知晓“影先生”内情、并可能带他接近真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