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等竟还敢为虎作伥?!”他直接点出了前日被凌迟的李巡,更是将盐铁之弊与宦官、豪强直接挂钩,言辞犀利如刀。
一时间,德阳殿内唇枪舌剑,唾沫横飞。支持卢植的清流寒门官员据理力争,引经据典,痛陈时弊;反对者则多是依附权贵、或是本身家族就深度参与盐铁利益的官员,他们或狡辩推诿,或扣上“与民争利”、“动摇国本”的大帽子,场面激烈混乱。
司徒杨赐一直冷眼旁观,老神在在。直到争吵声浪稍歇,他才缓缓睁开半阖的眼皮,轻轻咳嗽了一声。这声咳嗽不高,却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嘈杂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这位三公之首,士林领袖。
杨赐慢慢站起身,动作带着世家大族浸淫数百年的优雅与从容。他走到殿中,对刘宏微微躬身,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重压力:
“陛下,老臣有言。”
“卢议郎忧国忧民,拳拳之心,天地可鉴。”他先给卢植定了性,肯定了出发点,紧接着话锋陡然一转,如同平静海面下潜藏的暗流,“然,盐铁之政,牵一发而动全身。自管子‘官山海’之策,至孝武皇帝盐铁专营,皆赖地方豪族、干练吏员协力,方得维系。百年积弊,固有其因,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若骤然以雷霆手段整肃,矫枉过正,恐非但难收其利,反会激起地方动荡,商路断绝,民怨沸腾!届时,谁来收拾局面?谁又能承担这动摇社稷根基之责?”
他微微抬起眼皮,浑浊却锐利的目光扫过卢植,扫过那些支持改革的官员,最后落在御座之上,一字一句,重若千钧:
“此非掘世家根基,此乃掘我煌煌大汉四百年之根基也!望陛下三思!以社稷为重,以安稳为要!”
“望陛下三思!”
“司徒公所言极是!”
“请陛下明鉴!”
杨赐话音刚落,殿内哗啦啦跪倒了一大片官员,齐声附和。反对改革的声浪,在杨赐这杆大旗的引领下,瞬间达到了顶峰。一股无形的、沉甸甸的压力,如同泰山压顶,朝着御座上的少年天子,也朝着孤零零站在殿中的卢植,狠狠压来!
卢植挺直的脊梁如同承受着万钧重压,脸色微微发白,嘴唇紧抿,但眼神依旧不屈,迎着杨赐那看似平和实则凌厉的目光,毫无退缩之意。然而,那股弥漫在整个德阳殿的、几乎凝成实质的反对浪潮,让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寒意。他知道自己触及的是怎样一个庞然大物,那是盘根错节数百年、根系早已深深扎进帝国每一寸肌理的恐怖力量!杨赐轻飘飘一句“掘四百年根基”,便足以让任何改革者粉身碎骨!
御座之上,一片死寂。
冕旒的玉珠轻轻晃动,遮住了刘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线条紧绷的下颌。他放在龙椅扶手上的手,手指微微蜷起,指甲几乎要嵌进冰冷的金丝楠木里。杨赐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软刀子,裹着“社稷安稳”的华丽锦缎,直刺要害。好一个“掘四百年根基”!好一个“动摇社稷之责”!这老狐狸,轻描淡写就把盐铁专营与整个大汉国运捆绑在了一起!把任何试图改革的举动,都打成了祸国殃民的叛逆!
阶下,是黑压压跪倒一片、齐声高呼“望陛下三思”的官员。他们代表着弘农杨氏、汝南袁氏、颍川荀氏…这些姓氏背后,是遍布州郡的盐池、铁矿、商队,是成千上万的佃户、奴仆、私兵!他们的根基,早已和这腐朽的王朝深深缠绕在一起,吸吮着帝国的骨髓!
一股冰冷的怒意,如同地底奔涌的岩浆,在刘宏胸中疯狂积聚。他想起了东市刑场上,灾民们争食李巡血肉时那绝望而疯狂的眼神;想起了卢植在泥泞的河堤上,日夜督工熬红的双眼;想起了史阿递上的密报里,那些豪强盐商堆积如山的钱帛、美婢!这些蛀虫!这些趴在帝国残躯上吸血的蚂蟥!他们有什么资格谈社稷?谈根基?!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刘宏动了。
他没有看跪倒一片的群臣,没有看脸色凝重的杨赐,更没有看身旁侍立、脸色发白的宦官。他的目光,缓缓落在御案之上。那里,静静摊开着卢植那份厚厚的《盐铁论疏》。简牍的边角磨损,墨迹深深浸入竹片,字里行间,力透纸背。
他的手指,修长而冰冷,缓缓抬起,指尖在空气中划过一道无形的弧线,最终落在了简牍末尾,卢植用朱砂重点圈出的几个小字上——“盐官丞”。
盐官丞,秩不过六百石。在满殿朱紫面前,微末如尘。
刘宏的手指,就悬停在那三个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