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一切,他仿佛一无所获,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转身离开了书坊。
片刻之后,一名真正来挑选便宜书稿的瘦弱学生走到了那个角落,开始翻捡。他很快发现了那卷混入其中的“新”简牍,好奇地拿起,解开青布。
简牍是新的,材质普通,但上面的字迹却工整而有力,抄录的并非诗篇,而是《白虎通义》中的段落,但旁边竟还有朱笔批注,字字珠玑,将经义引申发挥,格外强调“君权乃天所授,奸佞蔽君即为逆天”、“天象示警,在君亦在臣,臣子当辅君明道,涤荡妖氛”之义!其论点之犀利,逻辑之严密,直指当下时局,却又全然出自经典,令人无可指摘!
这学生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是激动,手都微微颤抖起来。他猛地将简牍重新包好,紧紧抱在怀里,如同抱着绝世珍宝,左右张望一下,见无人注意,立刻快步冲出书坊,朝着太学舍馆方向飞奔而去。
他并没有返回自己的学舍,而是径直跑向了另一处更为清雅的独立小院——那是“白茅”,贾彪的住所。
贾彪正因日间与郭泰的争执而心烦意乱,在院中独自踱步。见这学生气喘吁吁、满脸通红地闯入,不由皱眉:“子谦,何事如此惊慌?”
那名叫子谦的学生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贾…贾兄!你看!我在…在坊间废稿中偶得此物!”他慌忙将怀中紧抱的简牍递上。
贾彪疑惑地接过,解开青布,展开简牍。起初只是随意浏览,但很快,他的目光就被牢牢吸住,脸色从疑惑变为惊讶,再从惊讶变为极度震惊和狂喜!
“这…这是…”他手指颤抖地抚过上面的朱批,“引《白虎通》‘诛不避亲戚’以斥群小,借‘天降灾异以警人君’而谏君王…句句不离经典,却又句句直指当下!妙!妙啊!这才是正理!这才是应对今日局面的堂堂正正之师!远比郭泰那般空喊口号、徒逞血气高明!”
他猛地抬头,目光灼灼:“此物从何而来?”
“就…就在书坊那堆废稿里,像是谁抄录批注后不慎遗落或丢弃的…”子谦激动地说,“贾兄,若以此义为根基,驳斥那张钧‘天象无稽’的谬论,岂非正中要害?既可阐明吾等忠君爱国之志,又可避开‘非议朝政’之嫌,一切皆本于圣贤经义!”
贾彪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激动,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他来回疾走几步,猛地停下:“不错!此言大善!非但要驳斥张钧,更要将此义弘扬于太学!让诸生皆知,吾辈所求,非是犯上作乱,乃是尊君父,清君侧,顺天应人!”
他紧紧攥住那卷简牍,仿佛握住了一把无形的利剑。“子谦,你立刻去寻几位信得过的同窗,将此卷内容悄悄抄录数份。记住,绝不可说是外间得来,只说是你我近日研读《白虎通》,偶有所得,切磋而成!明白吗?”
子谦重重点头:“明白!小弟这就去办!”
贾彪看着子谦匆匆离去的背影,再次低头看向手中的简牍,目光变得深邃起来。这真是偶然吗?在这风口浪尖,如此恰如其分、直指关键的“经义阐释”,竟会出现在一堆废稿之中?
他并非郭泰那等单纯热血的青年,心中瞬间闪过诸多疑虑。但无论这卷简牍来自何处,其观点都完美契合了他的想法,甚至比他所能想到的更加周密、有力!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或许…真是天意?
他不再深思,无论是天意还是其他,这柄“剑”,他贾彪用定了!
……
翌日,太学内的辩论风向悄然开始转变。
当张钧等人再次阴阳怪气地嘲讽天象谶语乃“无稽之谈”、“小人构陷”时,贾彪并未像往日那样与之陷入情绪化的争吵,而是冷静地引经据典。
他从《白虎通义·天地篇》谈起,阐述“天人感应”之理,又引《五行篇》论说灾异乃“天诫人君”,语气平和却逻辑严密。最后,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张钧等人,声音陡然提高,义正词严:
“故今日之异,非是无稽,实乃上天仁爱陛下,示警于朝堂!吾等臣子,见天诫而不知劝谏君父修德省刑,反而一味讳疾忌医,甚至诬指忠言为构陷,此岂非蒙蔽圣听,陷君父于不义?此等行径,与《白虎通》所斥‘蔽贤’、‘欺君’之奸佞何异?!尔等日日诵读圣贤书,莫非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这一番言论,全然基于官方认可的经义典范,堂堂正正,气势磅礴,既扞卫了天子尊严,又将矛头精准指向“蒙蔽圣听”的奸佞,噎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