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梧惠已经抄起了桌上的水果刀。尽管一开始她其实并未注意那里是否有刀。她希望有,于是刀便存在,且在此刻被她牢牢攥入手中。
“你是谁?”
“我们见过的。”
“莫惟明”平静地说。
那浅淡的眼圈和疲惫的、温柔的笑,的确让梧惠有几分熟悉,但……不是属于莫惟明的熟悉。她恍惚间意识到,如果说这里真的是梦,且他们“见过的”,那么——
梧惠手中的刀下落了些。
“莫、莫医生……?”
“怎么了?”他仍轻轻笑着,“你应当也做过连续的梦吧。”
是他吗?真的是?去年自己昏迷不醒时,在梦的世界见过的那个人。那个并非莫惟明的“莫惟明”。莫医生。她当时就是这样称呼他的。
“也不是、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梦。”梧惠缓缓放下刀,“只是,没有间隔这么久。这也过了太长时间,我连当时的梦都不太记得了……可是为什么,我又会梦到你?”
“若以梦作为‘你的现实’的桥梁,那么的确,‘你’时常会出现。概率很低。不同的‘你’见到我,差不多是同样的反应。”
梧惠完全没能理解。
“……什么意思?”梧惠不自觉地将手按在前胸,“你说的话,我总是听不懂。”
“嗯。可能对现在的你来说有些复杂,但你迟早会明白的。”莫医生将关闭的收音机放回到桌面上,“能让你见到我的条件,也很苛刻。不过还是有不少次能够成功。”
“可是‘我’只有一个我啊?”
“在你的世界,只有一个你。这么说倒也没错。”
“我不明白……”梧惠不安地抓着头发,“而且,我为什么又会来到梦里?这次又是怎么了?难道说,是法器的侵蚀导致……坏了,我该不会其实已经觉魄受损,变成疯子了吧?不、不然也不能解释为什么一切这么奇怪——”
“哈哈哈……你想得太复杂了。和之前一样,你只是进入了……更深一层的梦境。一般没有外力干涉,是很难做到的。你也不用太过紧张,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通常来说。就算有,也会有人来救你的。”
梧惠怔怔地看着他。
“听不懂。果然是在做梦。”但其实她也不是完全没懂,“……反正不会死是吧?”
“嗯。不会。”
“你的意思是,还有很多个世界,和很多个我?”梧惠比画着,“我倒是知道六道与三界的事。虽然也不多……可是那些世界怎么可能有不同的我?它们不应该,有着自己的生态构成吗……我不是很懂。”
“不是那样的世界。是无数个‘人间’,像你的人间一样的‘人间’。那是无数种可能性的世界。”莫医生耐心地说,“你很快就会明白的。”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梧惠不解。
“既然你见到我,我想,你会需要这些事的。我本不该干涉你的现实。但,总有些可能性是值得验证的。说到底,连‘该’或‘不该’也是个体的主观定义。”
“啊……?”
“然而可能性的数据足够庞大时,一处琴弦的波动也无关紧要。百花丛中摘落的几朵,千筝中断线的几只,万里海沫中消融的几枚……都失去衡量的价值。如若风暴的形成是一种必然,那掀起万丈狂澜的是蝴蝶还是蝴蝶的海,你觉得还有意义吗?”
莫医生自顾自地说,丝毫不在意她的看法。实际上她正如听天书一般,看着一张熟悉的面孔说出自己陌生的措辞。也许这个人,她能够理解;也许这些话,她也能够理解——可当它们拼凑在一起时,梧惠只觉一种“沙漠中的海啸”般的错位感。
但那些话,她似是觉得有些熟悉。
凡此间物,如枝头折断的鲜花,手中断线的纸鸢,消融苦海的浮沫,皆红尘紫陌片甲一隅。无意义之事,人道万千并不常有,皆是机缘未至。世间相遇,自有其金石篆刻的时辰。
这是那位离世的老主持说过的话。
她为什么会在此刻清晰地想起?
“我好像听过这些话,但那时候,好像不是那个意思……也可能是环境不同。毕竟一样的话在不同的语境,也有不同的含义,这些我倒是比较懂。可是——”梧惠真感到头疼,“我确实不清楚你为什么要提这些,在……我的梦里。这太突然了。”
“你收到邀请函了,对吗?”莫医生这样说,“致隐元卿·梧惠。”
梧惠从沙发上站起来。
“是你写的?!”
“不是我。不过,邀请函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