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赦免(2 / 2)

振阴影、独掌乾坤的致命吸引。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身着戎装,手持这般神兵利器的大明雄师旌旗所指,瓦剌望风披靡,他朱祁镇的功绩将铭刻史册,远超父祖。

然而,另一边,翁父王振那带着温热湿气的耳语,如同跗骨之蛆,再次钻进他的脑海:“……拥兵自重……尾大不掉……于君权,大为不利啊!” 这话语像一盆冰水,浇熄了他刚刚燃起的雄心之火,只剩下对权柄旁落的深深忌惮。他看向丹墀下跪伏的王振,那卑微的姿态是他熟悉的依赖;再看挺身而立的于谦,那份不卑不亢的刚直,此刻却显得如此刺眼,充满了不可控的威胁。

他的指尖在龙椅冰冷的扶手上无意识地敲击着,那细微的“哒哒”声,在绝对的寂静中被放大,敲在每个人的心上。文武百官,连同侍立的宦官侍卫,无不敛声屏气,连吞咽口水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丝声响便会引爆这凝滞的空气,或者……招致天威降临。

终于,那敲击声停了。

朱祁镇缓缓抬起眼皮,目光如两道冰冷的探针,射向于谦。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属于帝王的疏离与评判,一字一句,清晰地回荡在广场上空:

“于谦。”

仅仅两个字,带着千钧之力压下。

“你今日所为,擅权逾矩,结交商贾,惹得朝议汹汹,本难逃罪责。”他的声音冷硬,先定了性,目光扫过那断裂的御刀和晶莹的药瓶,话锋随即微妙一转,带着一种仿佛是施舍般的宽容,“然……念在你终究是为国谋器,所献之物,或于军国大业确有裨益……朕,便姑且信你一次。”

他微微停顿,身体前倾,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同实质的压力笼罩在于谦身上,那最后一句,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此番,便算你将功抵过!”

他特意加重了“将功抵过”四个字,仿佛于谦真的犯下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而他的宽宥是何等的恩典。

“但,只此一次!”朱祁镇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雷霆般的震慑,目光如电,扫过于谦,也扫过满朝文武,最终,若有若无地,在王振低伏的背上停留了一瞬,仿佛是在安抚,又像是在重申自己的绝对权威,“军国重器,自有法度!下不为例!若再有人敢擅专妄为,视朝廷规制如无物,朕,绝不轻饶!”

“退朝!”

说罢,他不给任何人再开口的机会,猛地起身,明黄色的龙袍卷起一阵决绝的风,在王振等人匆忙的簇拥下,转身便走,迅速消失在奉天门深不可测的阴影之中。将那断裂的刀,神秘的药,无尽的猜忌,以及一场暂时被压下却远未结束的风暴,全部留在了那片被晨曦逐渐照亮,却感觉比黑夜更冷的汉白玉广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