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立春(2 / 2)

而代之的,是一种充满了原始生命力的、野蛮的自由。

这里的建筑,本身就是一部混乱的编年史。低矮的本地渔民棚屋,如同藤壶般紧紧地吸附在那些用巨大花岗岩垒砌的、属于海商的坚固仓库之上;几栋带有西洋风格的二层小楼,突兀地矗立在一片中式飞檐之间,那是与佛郎机人(葡萄牙人)交易留下的痕迹;更远处,甚至还有几座日式风格的木屋,门口挂着破旧的灯笼,那是“倭寇”——或者说,是那些亦商亦盗的日本浪人——曾经盘踞于此的证明 。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更为复杂、也更为刺鼻的味道。海风带来的咸腥,与鱼市的腥臭、劣质烧酒的酸腐、火药的硫磺气息以及无数个终年不洗澡的、来自五湖四海的身体散发出的汗酸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足以让任何养尊处优之人当场呕吐的浊流。

而在这浊流之中行走的,更是形形色色的、被主流社会所抛弃的边缘人。有因朝廷严酷的海禁政策而被迫落草为寇的闽粤渔民,他们的脸上刻满了风霜与不甘 ;有身材矮小、眼神凶悍的日本浪人,腰间挎着两把弧度优美的武士刀,沉默地走在人群中,自成一个生人勿近的气场 ;有穿着绫罗绸缎、却目光狡黠的海商,他们前一刻还在与人称兄道弟,后一刻就可能拔刀相向,完美地诠释了“市禁则商转而为寇”的生存法则 ;甚至还能看到几个金发碧眼的佛郎机水手,醉醺醺地搂着本地的渔家女,用谁也听不懂的语言大声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