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臂男人身边,看着那腐烂流脓的伤口,浑浊的眼中满是悲悯。他笨拙地撕下自己衣服上一块相对干净的里衬布条,用滚烫的开水小心地浸透(烫得他直咧嘴),然后颤抖着手,试图去擦拭男人胳膊上的脓血和污物。
“啊——!”滚烫的布条接触到腐烂的伤口,男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猛地弹起,又重重摔下,彻底昏死过去。
老者吓得手一抖,布条掉在地上。
周鸣的心沉了下去。清创对伤者是巨大的二次痛苦,而且效果…看着布条上带下的少量脓血和污物,以及伤口深处依旧可见的腐烂组织,他知道这只是杯水车薪。没有抗生素,感染深入骨髓,这个男人大概率熬不过今晚。
老者转向周鸣,眼神里带着询问和恐惧。
周鸣深吸一口气,指了指自己的左腿伤口,又指了指滚烫的陶罐,然后做了个“淋”的动作。他需要尽可能多的热水冲洗伤口内部。
老者明白了,脸上露出不忍的神色。但他还是照做了。他撕下自己另一块里衬布,用开水浸透后稍微拧干(依旧很烫),然后看向周鸣。
周鸣咬紧牙关,点了点头。
滚烫的布条带着灼热的水汽,猛地按在了周鸣左腿暴露的骨茬和腐烂肿胀的皮肉上!
“呃——!”如同烙铁烫在神经上!难以想象的剧痛瞬间冲垮了周鸣的意志防线!他身体剧烈地弓起,牙齿死死咬住下唇,鲜血瞬间涌出,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压抑到极致的嘶吼!眼前一片血红,意识在剧痛的浪潮中疯狂摇曳,几乎再次昏厥。
老者也被他的反应吓到,手一抖停了下来。
“继…续!”周鸣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必须清创!哪怕痛死!
老者一咬牙,颤抖着手,用滚烫的湿布用力擦拭、挤压着伤口边缘的脓血和污物。每一次触碰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周鸣的身体像狂风中的树叶般剧烈颤抖,汗水如同小溪般流淌下来,混合着泥污和血水。他死死盯着那伤口,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看着污物被一点点带出。
剧痛之后,是一种奇异的麻木感,伴随着伤口被热水冲刷后短暂的、微弱的“洁净”感。
老者用光了开水,又撕下相对干净的布条(用火烤过消毒?条件有限,只能象征性地在篝火边燎了一下),蘸着罐底残留的热水,小心地覆盖在周鸣的伤口上,然后帮他重新调整了那几根粗糙的固定树枝,让它们不再死死勒住肿胀的部位。他又找来几片河边采摘的大蓟叶子,用石头捣烂,敷在布条覆盖的伤口边缘。
做完这一切,老者如同虚脱般坐倒在地,大口喘着气。
周鸣同样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如纸,嘴唇被咬得血肉模糊。但左腿伤口的灼痛感和肿胀感似乎…减轻了极其微弱的一丝?心理作用还是那简陋处理真的起了点效果?他不知道。但至少,他做了所有他能做的。生存概率,或许提升了微不足道的0.1%。
剧痛和疲惫让他意识模糊。就在他即将陷入昏睡之际,老者小心翼翼地帮他整理那件破烂不堪的麻布上衣时,一个冰凉坚硬的小东西,从他胸前衣襟的破口处滑落出来,掉在泥地上。
那是一块残缺的玉玦。
只有小半个环状,断裂处参差不齐,玉质本身也并非上乘,呈现出一种温润但略显浑浊的青白色,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但玉玦表面,用极其精细的古朴线条,阴刻着一个奇异的、如同鸟形与火焰交织的纹饰。即使残缺,那纹饰也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与周围粗陋环境格格不入的庄重与神秘。
老者浑浊的眼睛在看到这块残玉的瞬间,猛地瞪大了!他脸上那深入骨髓的麻木被一种强烈的震惊和…敬畏所取代!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极其小心地用颤抖的手指捡起那块沾着泥污的残玉,仔细端详着那个鸟形火焰纹,然后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周鸣那张因剧痛和虚弱而扭曲、沾满泥污的脸。
“士…士…君…?”老者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惶恐的敬畏,吐出了一个周鸣完全陌生的词汇,但语气中的震撼和地位落差感,如同实质。
周鸣模糊的意识捕捉到了老者的异常反应和他手中的残玉。玉玦…残缺…特殊纹饰…“士”?一个关键词如同闪电般劈入他混乱的脑海。结合这具身体相对细腻的皮肤和残破衣物的形制…
这具身体的原主…可能是个破落的士族后裔?这个身份,在这等级森严的春秋时代,意味着什么?是保护伞,还是新的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