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稷下微澜(3 / 4)

目光如炬:“太卜言荧惑守心,主大凶。然周鸣敢问,荧惑行于天,自有其轨,其行迟速、留舍,可否测量?其轨与心宿相叠,是必然之冲撞,抑或偶然之交错?此中规律,是神意难测,还是数理可循?若不能明其运行之‘数’,仅凭古书所载之吉凶,便定邦国祸福,岂非刻舟求剑,自缚手足?若天象真主灾异,知其‘数’,方可预为之备,修水利以防涝,储粮秣以备荒,强兵甲以御侮!此方为敬天之道,而非徒然禳解,坐以待毙!”他直指纯粹依赖天象占卜的模糊与不可靠,将“天道”拉回可被认知、可被量化应对的客观规律层面!

太卜昴脸色涨红,手指着周鸣,气得胡子直抖:“黄口小儿!亵渎神明!天道幽微,岂是尔等凡夫俗子可妄测‘数’理?!”

周鸣不再理会他,又转向公孙侨与颜路的争论核心:“至于‘礼’与‘利’,更非水火不容!‘利’者,民之欲也,如水流之势,可疏不可堵!‘礼’者,导‘利’之渠也,无水则渠枯,无渠则水滥!二者相济,方为正道!关键在于——”他加重语气,“如何度量‘利’之大小?如何制定‘礼’之尺度?此非空谈德性或功利可决,需‘格物致知’!需察民力之极限,算府库之所需,度赋税之轻重,析法令之可行!需以‘数’衡其度,以‘理’定其规!使‘利’得其导,‘礼’得其用,上下交相益,此方为治国之‘大道’!”他用逻辑和实用主义,试图弥合礼与利的鸿沟。

“诡辩!强词夺理!”公孙侨拍案而起,他擅长逻辑,立刻抓住周鸣话语中的模糊处,“‘数’理?‘度’量?你说得轻巧!人心之私欲,邦国之利害,错综复杂,千变万化,岂是区区‘数’字可量?你以郯邑小试,或有成效,然放大至一国,无异于痴人说梦!你所谓‘格物致知’,不过是掩耳盗铃,妄图以僵死之‘数’,框定活生生之世情!荒谬至极!”他发动了基于人性复杂性和变量不可控性的攻击。

“非也!”周鸣毫不退缩,思维如电,“人心虽繁,然趋利避害,其行有常!如市井交易,价高则买者稀,价低则售者寡,此‘数’理昭然!邦国利害,看似纷繁,然抽丝剥茧,核心无非土地、人口、财货、军力!此皆可‘格’(观察)、可‘量’!管夷吾治盐铁,行轻重之术(经济调控),若无对产量、流通、需求之‘数’的把握,岂能成事?若万事皆言其变不可测,则治国岂非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他再次引用管仲的实践作为例证支撑,将辩论提升到方法论层面。

精舍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周鸣的言论,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了滔天巨浪!清晰地将“观察-总结规律-指导实践”的认识论链条提出来,并将冰冷的“数理”作为认知“天道”(客观规律)的核心工具,这在此时代的思想界,无异于一场惊雷!

“狂悖!离经叛道!”太卜昴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周鸣怒斥。

“哗众取宠!危言耸听!”公孙侨脸色铁青,眼神却多了一丝凝重和忌惮。

“此论…此论…”颜路儒者眉头紧锁,陷入深深的沉思,周鸣的“格物致知”似乎触动了他某些固有的认知。

更多的士人则是满脸震惊、困惑、好奇、怀疑交织在一起,低声议论纷纷。

“格物…致知?数理即天道?”

“竟敢如此贬低天象占卜?”

“管仲之术…他竟以此类比?”

田穰坐在角落,手心已满是汗水,又是紧张又是激动。周鸣的表现,远超他的预期!这已不仅是“神算”,更是一种振聋发聩的思想冲击!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激动的声音从后排响起:“周先生!在下淳于毅,敢问先生!”众人望去,只见一位约莫二十出头、穿着朴素深衣、眼神却异常明亮的年轻士子站了起来,他脸上带着强烈的求知欲和兴奋的红晕,似乎完全没被场内的紧张气氛影响。“先生言‘格物致知’,以‘数’明理。毅尝观农夫治田,深耕细作者,收成往往优于粗放者,此是否亦为先生所言‘物中之理’?此‘理’,可否以先生之术,‘数’之、‘算’之,推而广之?”

淳于毅!周鸣心中一动,这个名字被他记住。这是个真正被“格物致知”理念吸引的开明种子!

“善问!”周鸣看向淳于毅,眼中露出一丝赞许,“深耕细作,乃合土性之理。土性之理,关乎墒情、肥力、光照、籽种。若能将不同深耕之法、施肥之量、选种之优,于不同田块试验,记录其投入(人力、种子、肥料)与产出(收成),假以时日,数据累积,必能析出最优之法!此‘数’非凭空臆想,乃自‘格’(观察、试验)中来!循此‘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