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凶吉之算(4 / 6)

太卜”之间反复游移。巨大的压力和责任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头。巫咸的“大凶”如同沉重的枷锁,让他不敢轻举妄动。但周鸣提出的“七日转机”和“试种验证”,又像一根救命稻草,散发着难以抗拒的诱惑力,尤其是那句“夺天时之先,避地气之滞”,隐隐契合了他作为实干派贵族内心对“把握时机”的渴望。

厅内炭火噼啪作响,时间仿佛凝固。

终于,郤芮的脚步停在周鸣面前。他猛地一挥手,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断:“松绑!”

疤脸什长愣了一下,连忙上前解开周鸣的绳索。

郤芮锐利的目光紧紧锁住周鸣:“给你一块田,就在别院后山坳向阳那两亩薄田!种子、农具,自有人与你!七日!若七日内无你所谓‘转机’,或苗情有异……”他没有说下去,但眼中闪过的寒光说明了一切。接着,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要观天地之象,察万物之数?霍邑历年收成、灾异、农时记录,皆在府库!管事,带他去取!他要什么竹简,都给他搬来!我倒要看看,你这‘数’,如何胜得过龟甲之‘兆’!”

这既是提供数据支持,也是一种更深层次的试探——他要看看这个神秘的齐人,拿到这些枯燥的记录后,能“算”出什么花来。

巫咸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如同蒙上了一层寒霜,枯瘦的手指紧紧攥住了蛇纹木杖,指节发白。他阴鸷的目光死死钉在周鸣背上,仿佛要将这个挑战他权威的异乡人刺穿。

周鸣活动了一下被捆得有些麻木的手腕,对郤芮的威胁和巫咸的敌意恍若未觉,只是平静地躬身:“谢大夫。”他的目光,已经投向了府库的方向。那些积满灰尘的竹简,将是构建更精确本地化模型的关键数据源。冰冷的数字,即将在古老的晋北之地,开始它无声的角力。

接下来的数日,霍邑别院后山那处偏僻向阳的山坳,成了周鸣临时的栖身之所和试验场。郤芮虽给了他试种的机会,但显然并未完全信任,指派了两名沉默寡言、与其说是帮手不如说是监视的隶农给他,并限制了他的活动范围。

那两亩所谓的“薄田”,确实贫瘠,位于山坳风口,土层浅薄,夹杂着不少碎石。隶农依照周鸣的指点,在冻土尚未完全化开时便开始艰难地翻整土地,清理碎石杂草。周鸣则如同一个最勤恳的观测员,日出而作,日落不息。

他不再需要偷偷记录。一根简陋的木杆被他插在田边,上面用炭灰划着刻度,用以粗略测量每日不同时辰的日影长度,推算日照强度和时间。他收集不同深度的土壤,用手感知其温度和湿度变化。清晨草叶上的霜晶形态、傍晚云霞的色彩与分布、夜间星辰的能见度、甚至山间不同时辰的鸟鸣变化……所有这些在旁人眼中毫无意义的自然细节,都被他一丝不苟地记录在刮削过的薄木牍上,用的是只有他自己能完全理解的简洁符号和数字。

郤芮的管事依言搬来了几大捆落满灰尘的竹简。这些简牍记录了霍邑过去近二十年的农事:每年播种、收获的时间,大致的收成量(丰、平、歉),遭遇过的灾害(霜冻、冰雹、干旱、蝗灾、雨涝)及其发生的大致月份,甚至包括一些关于戎狄大规模袭扰影响农耕的记载。数据粗糙、断续、充满主观描述,但对周鸣而言,已是宝贵的原始矿藏。

在隶农们不解甚至略带讥诮的目光中,周鸣将大部分时间都耗在了田埂旁一个临时搭起的草棚里。棚内光线昏暗,地面平整。他将那些厚重的竹简摊开,借着天光,目光如电般扫过一行行模糊的墨迹,大脑如同高速运转的扫描仪,将关键信息提取、分类、量化、输入脑海中的模型。同时,他索要的东西也到了——整整一大把长短、粗细、颜色都经过严格筛选的算筹。这些算筹多用坚韧的竹片或硬木削制打磨而成,长约十厘米,截面方形,赤、黑两色分别代表不同的数值或正负概念。

草棚内,周鸣盘膝而坐,神情专注得近乎神圣。他左手边摊开着记录历史数据的竹简和记录当前观测的木牍,右手边则整齐地摆放着那捆算筹。他的双手开始动作。

拈起一根赤色算筹,代表“积温”这个核心变量,垂直置于地面中央。

再拈起三根黑色短筹,代表“当前低温基数”,呈品字形斜压在赤筹下方,象征其压制作用。

四根赤色长筹,代表“未来预期日照增强因子”,呈放射状排列在赤筹上方。

两根黑色中筹,代表“地形导致的霜冻风险加成”,横置于赤筹左侧。

五根赤色短筹,代表“历史同期转暖成功概率权重”,纵向排列在赤筹右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