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凶吉之算(5 / 6)

的手指如同最灵巧的舞者,在算筹间飞快地移动、排列、组合。每一次拨动,都伴随着脑海中高速的迭代运算和概率更新。他将当前观测的实时数据(如“今日巳时云层裂口持续两刻,地表温升0.5度”)转化为算筹变量,加入地面的推演阵列中。又将竹简中一条模糊的记录(“僖公十年春,寒甚,然二月中旬连晴三日,粟得早发,秋反丰”)提炼为概率参数,用特定颜色的算筹组合表达出来。

整个推演过程,在旁人看来,充满了难以理解的玄奥:算筹纵横交错,赤黑相间,时而聚拢如阵,时而分散如星,在地面上构成一幅幅不断变幻的、充满几何美感和神秘意味的图案。周鸣口中时而低声念诵着旁人听不懂的词汇:“积温不足……风险因子权重过高……日照增益系数上调……历史相似度匹配度提升……”这些低语,配合着算筹的排列,仿佛在进行着某种与天地沟通的秘仪。

监视他的隶农远远看着,只觉得这齐人举止怪异,终日摆弄些小木棍,口中念念有词,与田里劳作的农人格格不入。消息传到巫咸耳中,更添其鄙夷:“装神弄鬼,东夷之术,焉能比肩我三代龟卜正法?”

郤芮也曾按捺不住好奇,在疤脸什长的陪同下,悄然来到山坳。他远远站在坡上,看着草棚中那个沉浸在自己算筹世界里的身影,眉头紧锁。他看不懂那些算筹排列的含义,却能感受到一种奇异的、近乎严密的秩序感和专注力,这与他所知的任何占卜仪式都截然不同。是故弄玄虚?还是真有门道?郤芮心中的天平,在焦灼的等待中,微微地、不易察觉地动摇着。

时间在紧张而充满悬念的观测与计算中流逝。

第七日清晨,天色依旧阴沉,寒风料峭。周鸣要求的粟种,在两名隶农半是怀疑半是机械的操作下,终于被小心翼翼地播撒进了那两亩经过精心整理、此刻依旧冰凉的薄田之中。泥土的气息混合着寒意,弥漫在山坳里。

就在播种完成的当天下午,持续了多日的西北风,毫无征兆地,减弱了。仿佛一只扼住咽喉的巨手,忽然松开了一丝缝隙。铅灰色的厚重云层,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开始缓慢地翻滚、流动,云层之间,隐隐透出了更高处稀薄云隙的灰白色亮光。

第八日,清晨。当第一缕微弱却真实的、带着暖意的阳光,艰难地穿透了云层的缝隙,斑驳地洒在霍邑别院的后山,洒在那两亩新播的薄田上时,整个山坳似乎都屏住了呼吸。

周鸣早已立在田边。郤芮也在得到消息后,带着管事和一脸阴沉的巫咸,匆匆赶到。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在刚刚被阳光照亮的湿润田垄上。

只见那被阳光眷顾的温暖处,湿润的褐色泥土表面,竟然星星点点地,探出了无数极其细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嫩黄淡绿!

一点、两点、十点、百点……如同初春最羞涩的星芒,怯生生地顶开了覆盖的薄土,向着这难得一见的温暖天光,伸展出稚嫩无比的芽尖!虽然微小,虽然稀疏,但那抹代表着生机的嫩绿,在尚未完全化冻的灰褐色田野背景上,却显得如此鲜明,如此充满希望!

而在旁边不远处,一片前几日巫咸以“吉日”为名、由他的追随者负责播种的田地,此刻却依旧是一片沉寂的土黄。那里的种子,还深埋在地下,毫无动静。强烈的对比,触目惊心!

“这……这……”管事老者第一个失声叫了出来,指着那片嫩绿,手指都在颤抖,“出……出苗了?!这才隔了一夜?!”

疤脸什长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近乎“神迹”的一幕。巫咸枯槁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纸,他死死盯着那些嫩芽,又猛地抬头看向天空那尚未完全散去的薄云缝隙,浑浊的眼中充满了震惊、困惑和一种信仰根基被撼动的巨大动摇。

郤芮没有出声。他大步走到周鸣试种的那片田垄边,魁梧的身躯缓缓蹲下。他伸出因常年握剑而布满老茧的手,极其小心地,仿佛怕惊扰了这脆弱的生命,轻轻拨开一小块泥土。泥土下,饱满的粟种已经裂开,乳白色的幼根正努力地向下伸展,而那顶着种壳、奋力向上的嫩芽,充满了勃发的力量。

他抬起头,目光如电般射向站在一旁、神色依旧平静的周鸣。那目光中,再无半分之前的猜忌与审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审视宝藏般的灼热,以及一种在绝境中看到破局之光的锐利!

山风拂过山坳,带来远方冰雪消融的湿润气息。那点点新绿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无声地宣告着冰冷的计算对古老龟甲的胜利。郤芮缓缓站起身,目光从嫩芽移向周鸣,声音低沉而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