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水网脉象(3 / 4)

龙尾(滞洪区入口),标注着“孔窍合九宫”……每一个“穴位”旁,都用极其微小的、如同符咒般的符号,标注着核心的水力计算公式(如闸门承受的水压力积分式、堰顶溢流量公式),隐藏在繁复的云纹装饰之中。

整幅图气势磅礴,线条神秘古拙,充满了楚地巫文化的瑰丽想象,却又在每一个细节深处,隐藏着冰冷精确到可怕的数学逻辑。

当邑宰和绝望的民众看到这幅被周鸣称为“河伯所授、水脉真形”的《分洪针砭图》时,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的稻草。那熟悉的经络穴位、神秘的卦象批注、以及图中那条被“针砭”后温顺下来的赤龙(沮漳河),瞬间点燃了他们心中的希望和敬畏。

“河伯显灵了!赐下神图!”

“这是水神的脉络!照着神图挖,一定能疏通水脉,平息河伯之怒!”

巫祝们更是如获至宝。大巫祝捧着鹿皮图,双手颤抖,老泪纵横,对着洪水方向高声祝祷:“河伯大神!感念您慈悲!降下真经,指引迷途羔羊!”他们将这幅图奉为至高圣物,称之为《河伯授脉经》。

在“神图”的感召和邑宰的强令下,竟陵及周边幸存的数万民工被动员起来。他们带着简陋的工具(青铜锸、木耒、藤筐),如同朝圣般,按照图中所示,开始了这场与洪水赛跑的浩大工程。

疏浚现场,热火朝天。民工们喊着粗犷的号子:“通带脉哟——泄腹水!”沿着周鸣划定的等高线,奋力开挖那条环绕低洼地的截流沟(带脉)。

“碎横骨哟——通任督!”在沮漳河那处淤塞的河床隆起处(横骨),数千人轮番上阵,按照“渐卦”要求的坡度,将河床一寸寸深挖下去。

“立巨阙哟——镇水妖!”新河道入口处,巨大的木桩被夯入坚实的河岸地基,石匠们叮叮当当地开凿着闸墩的石基,工匠们则按照周鸣提供的、精确到分的尺寸,打造着巨大的青铜闸门和复杂的杠杆启闭装置。

周鸣的身影穿梭在每一个关键工段。他手持一根特制的、刻满精细刻度的“量天尺”(多功能测量杆),时而插入水中测量深度,时而横置观察水平,时而丈量沟渠的宽度和坡度。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仪器,任何偏离图纸尺寸的误差,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此处沟深,欠三寸!”他指着一段正在开挖的“手太阴肺经”(龙须沟)断面,声音不容置疑。负责的工头连忙指挥民工加深。

“巨阙闸左墩,偏斜半度!校正!”他站在闸基旁,利用日影和简易的勾股定理验算墩位角度。石匠们慌忙调整。

“归来穴坝泄水孔,孔径大了一分!重凿!”他用特制的青铜卡规测量着刚开凿的孔洞,误差超过了他的容忍极限。石匠们看着那几乎肉眼难辨的误差,面面相觑,却不敢违抗这“河伯使者”的命令,只得返工。

百日煎熬,风雨无歇。数万民工以近乎原始的劳作,凭借着对“神图”的虔诚和求生的本能,硬生生地在沮漳河畔的烂泥泽国中,开凿、疏浚、筑造!一条笔直宽阔的新河道如同被巨剑劈开,取代了那淤塞的旧湾;十二条脉络清晰的排水沟渠如同人体的经络被疏通,延伸向四方;三座关键的水工建筑——“巨阙闸”、“水分堰”、“归来坝”巍然矗立,青铜构件在偶尔露出的阳光下闪烁着冷硬而可靠的光泽。

工程竣工之日,恰逢又一场连绵暴雨袭来。乌云压顶,电闪雷鸣,雨水如同天河倒灌。浑浊的沮漳河水再次暴涨,裹挟着山洪,咆哮着冲向竟陵!

城墙上,挤满了面色惨白、瑟瑟发抖的民众。邑宰嘴唇哆嗦,几乎站立不稳。巫祝们捧着《河伯授脉经》的鹿皮图卷,跪在泥水里,声嘶力竭地唱着古老的祭河祷词,声音在风雨中显得无比渺小。

洪水汹涌而来,首先撞上了新开凿的笔直河道!“轰隆!”浊浪拍打着坚实的堤岸,激起数丈高的浪花。水流在新河道中明显加速,如同被驯服的野马,沿着预设的“任督”通道奔腾而下!

很快,水位逼近了警戒线!浑浊的浪头开始冲击“巨阙闸”!

“开闸!开‘巨阙’!”周鸣立于闸楼之上,风雨吹得他衣袍狂舞。他死死盯着上游水位浮标尺——刻度正迅速逼近他心中那条无形的“潮汐涨落”临界线。

“开闸——!”闸楼上的旗官挥舞令旗。

沉重的青铜闸门在数名壮汉的推动下,沿着精密的滑槽缓缓升起。一道巨大的水门豁然洞开!汹涌的洪水如同找到了宣泄口,咆哮着从闸门下方奔腾而出!一部分洪水被引入了那条宽阔的新河道主干(任督),另一部分则通过闸门控制的分流量,涌入了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