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为首的税吏头目王胡子,按着腰间的环首刀,又惊又怒地喝问。他身后的税卒也纷纷握紧了武器,眼前的景象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孙老犟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浑浊的眼中竟透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官爷,此乃‘金黍’,上天所赐,活命之粮。”
“活命?”王胡子狞笑一声,一脚踹倒田边一个用树枝画着奇怪格子和点(简易统计图)的半大孩子,“少废话!奉上命,征秋赋!尔等田亩,所产金黍,无论何物,皆按最高等粟米计!每亩征三石!速速缴纳!违者…”
他话音未落,孙老犟却出人意料地打断了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官爷,这‘金黍’之赋,怕是不能这么算。”
“嗯?!”王胡子三角眼一瞪,杀气毕露,“老东西,你敢抗税?!”
“非是抗税。”孙老犟从怀里摸索着,竟掏出了一块用炭笔写满密密麻麻小字的、粗糙的树皮!他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树皮上的文字和符号,“官爷请看,此乃种植时,那位‘青娘子’所授‘金黍算法’!”
树皮上,是阿青用炭笔留下的、化繁为简的公式和说明:
金黍赋税计法:
1.实产=(穗长x穗粗x粒行数x百粒重)x株数x0.85(损耗)
-穗长:尺量,取均值
-穗粗:指围,取均值
-粒行数:计数,取众数
-百粒重:秤百粒,得两钱数
2.应缴赋额=实产x税率
-税率依秦律
注:天行有常!金黍丰歉,十一载一轮回!今岁乃‘少阳’之年,非人力可强求高赋!
“荒谬!”王胡子一把夺过树皮,扫了一眼上面鬼画符般的“公式”,只觉得头昏脑涨,怒火中烧,“什么狗屁算法!老子只认上头的算筹!按亩征三石!一粒也不能少!给我搬!”
税卒如狼似虎地就要冲进田里强抢玉米棒子。
“官爷且慢!”孙老犟猛地挺直佝偻的脊背,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您要强征,小老儿不敢阻拦!但请官爷按这‘算法’,当众验算!若算出小老儿这亩田能产三石金黍,莫说三石,三十石小老儿也认!若算不出…那便是官爷您…算错了朝廷的税!”
“对!当众验算!”
“按青娘子的算法算!”
“不能瞎征!这是救命的粮!”
周围的农人们如同被点燃的干柴,瞬间爆发了!他们纷纷从怀里、从腰间掏出类似的树皮“算法”,举在手中,大声呼喊!那声音里不再是恐惧,而是一种掌握真理后的、近乎悲壮的勇气!田埂上,那些用树枝划拉的、统计不同植株穗长穗粗的简易图表,此刻成了无声的证物!
王胡子和他手下的税卒被这突如其来的、以“算”抗税的阵势惊呆了!他们习惯了鞭子和刀剑下的顺从,何曾见过一群泥腿子拿着树皮“公式”要求当众验算赋税的场面?!环首刀在手,却不知该砍向哪里!砍向那些密密麻麻的符号吗?
“反…反了!你们这是要造反!”王胡子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拔刀指向孙老犟,“妖言惑众!私传妖法!给我拿下这老东西!”
混乱一触即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烟尘中,一队盔甲鲜明、打着黑色玄鸟旗的秦军锐骑如旋风般冲到田头!为首者,竟是身披黑色官袍、脸色铁青的丞相李斯!他显然是为巡视赋税与“金黍”异闻而来,却正好撞上了这爆炸性的一幕!
“住手!”李斯勒马,声如寒冰,瞬间镇住了场面。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剑拔弩张的税卒,扫过群情激愤的农人,最终落在王胡子手中那张写满“公式”的树皮,以及田埂上那些简陋的统计图表上。
“丞相!这些刁民私种妖物,抗拒皇粮!还…还用妖法蛊惑人心!”王胡子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慌忙呈上树皮。
李斯接过树皮,只扫了一眼上面的“实产=(穗长x穗粗x粒行数x百粒重)x株数x0.85”和“十一载一轮回”的字样,瞳孔骤然收缩!作为法家巨擘,他对“数”的统治意义有着近乎本能的敏感!这看似粗陋的公式,其背后蕴含的量化思维、变量控制、概率估算(损耗率)以及对长周期规律的认知,简直是对秦帝国赖以统治的、简单粗暴的“按亩定额”征税基础的彻底颠覆和嘲弄!
这不是抗税!这是认知层面的叛乱!是用更高阶的、属于田亩的“算法”,在挑战庙堂的“算盘”!
李斯握着树皮的手,指节因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