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他独自一人,鬼使神差地走进一间早已废弃的帐篷。
这里曾是他最疼爱的妹妹的住所,她在去岁的一场小病中夭折。
藉着月光,他看到帐篷的内壁上,用石块划着一行歪歪扭扭的汉字,笔画稚嫩,却刻得极深。
“我想活着回家。”
那是他妹妹央求库伦教她写下的第一句,也是唯一一句话。
拓跋烈伸出手,指尖颤抖地抚过那冰冷的字迹,仿佛还能感受到妹妹当时的体温和渴望。
他站在那里,如同一尊石像,久久未语。
三日后,王庭广场。
朵兰手持那本改变了她命运的《草药图谱》,站在了所有族人的面前。
她没有宣讲神谕,而是当众演示如何用几种草原上最常见的植物,配制出可以消毒伤口的药水。
阳光下,她朗声念出一段从《明眼书·初级识字》里学来的句子:“知识不属于哪个部落,它属于每一个想活下来的人。”
人群骚动。
就在此时,一阵低沉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库伦策马而来,在他身后,是十二辆满载药材、挂着“归元医队”旗帜的牛车。
他翻身下马,快步走到拓跋烈面前,在万众瞩目下单膝跪地。
他不是投降,而是从怀中掏出一份羊皮卷,双手奉上——《北境共治约议》。
他抬起头,目光直视着这位昔日的主君,眼中没有畏惧,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坦然。
“你说我是叛徒?”他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广场,“可我只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一个真正的人!”
风雪呼啸,卷起地上的黄沙,掠过空旷的祭坛。
远在千里之外的洛阳,刘甸刚刚收到了这份由神行太保戴宗加急送回的战报。
他看完,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将战报轻轻放在桌上,对身旁的鸿胪寺官员淡淡吩咐了一句。
“备鸿胪礼——这次,是请客。”
然而,就在库伦的声音仍在王庭广场回荡之际,疫区深处,几顶属于最顽固族老的帐篷周围,尸臭混杂着草药的味道,愈发浓烈。
几个手持火把的武士,正死死盯着那些挂着“救命符”的帐篷,眼神里燃烧的,不是希望,而是宁为玉碎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