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伪衍圣公及诸降臣檄》以及那些附带的、在市井间飞速流传的辛辣讽刺歌谣。
如同带着倒钩的毒箭,以桂林为中心,向着清廷控制的广大区域迅猛扩散。
这已不仅仅是政治上的攻击,更是最恶毒的人格侮辱和最彻底的舆论宣战,其威力远超一场局部战役的胜负。
北京,衍圣公府。
孔胤植手中紧紧攥着一份辗转送达的檄文抄本。
还有几张写着“曲阜纸,三钱重,写尽降表千万封”、“孔门逆竖,圣裔罪人”等字句的传单。
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自幼被教导是圣人苗裔,天下文脉所系,何曾受过如此公开的、彻底的、来自“正统”朝廷的羞辱与否定?
那檄文中的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脸上、心上。
“世修降表”、“孔门逆竖”、“圣裔罪人”……这些词在他脑中嗡嗡作响。
“噗——!”
急火攻心之下,一口鲜血猛地从孔胤植口中喷出,染红了身前昂贵的波斯地毯。
他指着南方,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声响,随即眼前一黑,向后栽倒。
府中顿时一片大乱,御医被匆忙召来。
消息传出,虽被清廷刻意压制,但“衍圣公被南明檄文气得呕血”的轶闻,仍在私下里飞速流传,成了士林间一则带着讽刺意味的笑谈。
南京,钱谦益府邸。
与孔胤植的反应截然不同。
钱谦益面对同样内容的檄文和“水太凉,头皮痒,不及钱公心肠冻”的顺口溜。
脸上只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随即恢复了平静,甚至嘴角还挂起一抹无奈而又带着几分自矜的苦笑。
他对前来探口风的几位降清汉官叹道:
“牧斋一身之辱,若能稍息干戈,使江南百姓免于刀兵,便是背负这千古骂名,又何足道哉?
永历幼主,受奸佞蛊惑,不解老夫委曲求全、保全文明之苦心,竟行此市井辱骂之举,实非人君之度,徒令亲者痛,仇者快耳。”
他将自己塑造成忍辱负重的悲剧英雄,将南明的抨击贬低为不懂大局的泄愤。
其脸皮之厚,心态之“稳”,令在场一些尚存廉耻之心的人都感到暗自汗颜。
然而,当他独处书房时,那攥紧的拳头和微微抽动的眼角,还是暴露了其内心并非真的如此波澜不惊。
北京,紫禁城,武英殿。
多尔衮将那份檄文狠狠摔在御阶之下,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
文中不仅将他与“大玉儿”的关系用极其隐晦却引人遐想的笔法描绘。
更将整个满清权贵阶层斥为“不知礼义廉耻为何物”的野猪。
尤其那些在汉人百姓中快速传播的顺口溜,其杀伤力远超正式文书。
“狂妄!无耻!”多尔衮怒吼,声音在殿中回荡。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窘迫。
南明不仅在军事上负隅顽抗,如今更开辟了一个他并不完全擅长的战场——舆论战场。
这种直指人格、揭破隐私、煽动底层民意的攻击方式,让他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他可以下令封锁,可以杀人,却无法阻止人们在私下的窃窃私语和那种意味深长的眼神。
深宫之内。
孝庄文皇后也听闻了檄文内容以及市井间关于她与多尔衮的种种污秽传言。
她屏退了左右,独自坐在窗前,面色平静如水,但手中那方紧紧绞着的帕子,却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她以超凡的政治智慧辅佐幼子,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自问无愧于祖宗社稷,如今却遭此污名,其愤懑与屈辱,难以对外人言说。
她深知,这种针对个人品德的攻击,尤其是涉及宫闱的谣言,对于刚刚立足未稳的清廷权威,是远比军事失败更深刻的伤害。
吴三桂等高级汉臣府上。
气氛同样压抑。
吴三桂则暴怒地砸碎了好几件心爱的瓷器,檄文中“父死不葬,君仇不报”八字,像毒针一样刺中了他内心深处最不愿触及的隐秘。
南京,洪承畴府邸。
夜色深沉,书房内只点了一盏孤灯。
洪承畴屏退了所有仆役,独自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
窗外偶尔传来巡夜更夫梆子声,更衬得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