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对羊城阔,山连象郡高。
陆成江赶早从东莞船厂回来,听苏白绿说雇的船老大和水手被人重金挖走,气得破口大骂。
这事儿不用问,定是城西新成立的昌华商会所为,与这头庞然大物相比,自家就是蝼蚁,他焦急上火也没办法,只好去找二姐打听情况。
他跑去龙井桥盐司街,见到麝月,得知二姐最近住在商行,又匆匆出城,十三行就在荔枝湾迎珠坊海味街,一个小学徒领他上来总务楼。
母子二人正在客厅吃午饭,沈斛珠见他过来,指使儿子:
“去伙房再打些饭菜。”
“我吃不下。”
陆成江拦住士林。
“怎么回事,市舶司不是开禁了么?为何人人都说私人不得下海?”
沈斛珠搁筷子给他倒茶。
“不是不能下海,是没银子就别下海,你有甚担心的,商铺挂靠十三行名下就行。”
陆成江额头上汗珠滚滚,爆出了好几条青筋,他抽干茶水,入座猛摇折扇。
他受够了任人摆布的狗日子,根本不想指靠别人,然而事与愿违,水手没了可以去别处雇,可是不依附十三行,自家船只如何出海?
还有,去东莞买船的定金都交了,特么的市舶司转眼就禁止私人下海,连征收重税的告示都贴出来了,出不了海,他很快就得破产!
沈斛珠明白他的心思,更知道他的脾气,耐心劝道:
“南粤商会的事听说没?狗官本想拉人入会,结果众人背心离德,自立山头,归根结底,海利太大,连李待问的面子都不管用。
不过这与咱们无关,我头疼的是你这个坏脾气,直如弦死道边,曲如钩封公候,你想想看,六亲不靠就能成事者,古今有几人?
没有观音亭,便没有狗官今日,他利用你谋利,你却一点好处都不知道索要,能把我生生气死,只管备你的船货,没甚担心的。”
陆成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二姐是人精,他也不是傻子,自家的摊子已经铺开,手下养活大把人手,是坐等破产,还是委屈求财,已经用不着考虑。
二姐既然重返十三行做事,可能是认命了,也许这是她最好的出路,何况他一个大男人,活得像条狗,也没有颜面置喙。
“我走了。”
陆成江起身摸摸士林脑袋。
“愣着作甚?好好吃饭。”
“我吃了两大碗呢,不信你看我肚子。”
士林送四叔下楼回来,问他娘:
“大伙都去贸易不好吗?狗官为何不让?”
沈斛珠怒目低喝:
“以后不准你信口雌黄!这是你该说的话?”
士林勾头不语,匾着嘴点点头。
“过来。”
沈斛珠招招手,把儿子拥怀里,小声交代他:
“大人的事与你无关,记住,有些事心里知道就行,永远也不能说出口,海贸是朝廷大事,牵涉太多,闽浙沿海还在打仗,这边蜂拥出海,后果很可怕,口子需要慢慢开,就像吃饭,再饿也得一口口吃······”
迎珠坊十三行北区驿前街对面,便是金风细雨楼羊城分号,其实不止这些新兴的商业街区,定海门西郊方圆几十里,都是张家产业。
驿前街股票物品交易所大厅人头攒动,正在试演股票交易,经过半个月操练,雇员们终于不再手忙脚乱,反而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有人在售票窗外排队,急着买进卖出,有人盯着黑板上不时涂改的货物信息,拧眉算计。
每扇交易窗内,是一排排操作人员,头顶拉扯着一行行铁丝,夹着票据的铁夹子哗啦啦来回流动,过道上人来人往,巡视员随时控场。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大厅内外的景象看似杂乱,实则忙中有序。
沈斛珠站在二楼走廊,对旁边张昊道:
“别说他们沉迷,我也跃跃欲试,你觉得眼下如何?”
“大致也就如此了。”
张昊指着大厅交易窗方向说:
“那边还得增设后补人员,得给他们充足的换班休息时间。”
厅内厅外,不过是模拟的交易繁忙状况,只有参与者尝到甜头,学会研究价格波动的原因和规律之后,才有可能发生这种情况。
他觉得这套人马足以应付开市营业的各种状况,说到底,这个股行很低级,上市的都是自家公司和作坊,股价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