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协和医院的梧桐叶染成金红色时,陈墨终于攥着医学会的红头文件走出办公楼。文件袋边角被手指磨得发毛,他低头看了眼腕表,快步拐向胡同口的托儿所 —— 再过一刻钟就要关门了。
铁栅栏内的欢笑声先于人影扑出来。陈诺正骑在铁皮童车上追着小黑跑,车铃 “叮铃叮铃” 划破蝉鸣;陈念则坐在小马扎上,手里攥着张画纸,指尖反复摩挲着上面蜡笔画的太阳。听见 “爸爸” 的呼喊,陈诺立刻弃了童车扑过来,小短腿在青砖地上磕出轻响:“爸爸!今天老师夸我画的方太阳啦!”
陈墨弯腰抱起女儿,瞥见陈念悄悄把画纸藏到身后,耳尖泛着红。“念念的画呢?” 他故意逗道。小男孩抿着嘴把画递过来,三个蜡笔小人歪歪扭扭地站在圆太阳下,举听诊器的那个明显比另外两个高半截。“画得好,像咱们家。” 陈墨揉揉他的头发,指腹擦去他鼻尖沾着的粉笔灰。
托儿所门口早已站着笑盈盈的丁秋楠,蓝布衫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纤细的手腕。“刚从纺织厂过来?” 陈墨注意到她围裙上还沾着棉絮。“嗯,给秦淮茹送了新领的纱线,她跟我念叨说家里孩子衣裳短了。” 丁秋楠接过陈诺,指尖触到女儿后背的汗湿,“这丫头跑一下午,浑身都潮了。”
陈念突然拽了拽陈墨的衣角,把通红的小手摊开:“摔…… 摔了。” 掌心里几道浅浅的划痕还带着血印,是下午滑滑梯时蹭的。丁秋楠立刻掏出手帕蘸了随身带的凉白开,小心翼翼地擦着:“怎么不跟老师说?疼不疼?” 陈念摇摇头,却在她吹气时缩了缩手,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姐姐扶我了。” 他小声补充。陈诺立刻挺起小胸脯:“我还帮弟弟吹了!就像爸爸给病人看病那样!” 陈墨失笑,这丫头倒是把医院的场景学了个十足。
回家的路上要经过胡同口的小卖部,陈墨买了两根绿豆冰棍。陈诺三口两口就啃掉半根,糖汁顺着嘴角流到下巴;陈念则攥着冰棍不敢动,直到陈墨帮他撕开 wrapper,才小口抿了一下,眼睛瞬间弯成月牙。小黑跟在脚边,尾巴扫过路边的马齿苋,惊起几只蹦跳的蟋蟀。
院子里的小白和小花听见动静,立刻从葡萄架下窜出来。这两只狼狗蹿高了快到陈墨腰际,伙食被丁秋楠打理得极好,皮毛油光水滑,唯独见了陈念就温顺下来,乖乖用脑袋蹭他的手背。“晚上炖茄子土豆,再蒸碗鸡蛋羹给孩子们。” 丁秋楠边摘围裙边往厨房走,“早上一大爷托二柱子带话,让咱们吃完饭去四合院一趟,没说啥事。”
陈墨正给陈念洗手的动作一顿。四合院那群人的心思,他比谁都清楚 —— 三大爷算计着占便宜,二大爷摆着官腔,一大爷总想当老好人,没事绝不会特意叫他过去。“先吃饭,去了就知道了。” 他擦干儿子的手,瞥见窗台上泡着的金银花茶,那是梁明远上周捎来的,说解暑败火最管用。
晚饭桌上格外热闹。陈诺捧着小碗扒拉着土豆,时不时给陈念夹一块;陈念则把鸡蛋羹里的虾仁都挑给姐姐,自己只吃蛋羹。小黑趴在桌下,尾巴一下下扫着地砖,等着陈诺偶尔掉落的饭粒。“下午见娄晓娥了,说她爸最近总关在书房里算账。” 丁秋楠突然提起,“许大茂昨天还跟我嘀咕,说娄家当铺的伙计都遣散好几个了。”
陈墨夹菜的手顿了顿。上月娄父走后,他就知道这位老掌柜要做抉择,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这事别往外说。” 他低声道,“公私合营的风头正紧,少掺和为妙。” 丁秋楠点点头,给陈念擦了擦嘴角的蛋羹印。
收拾完碗筷,陈墨牵着陈念,丁秋楠抱着陈诺,小黑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刚拐进四合院所在的胡同,陈墨就觉出不对劲 —— 往常这个点,各家都搬着马扎坐在院门口侃大山,摇着蒲扇说评书的、择着菜唠家常的,能热闹到月上中天。可今天,胡同两侧的马扎倒是摆着,却没人坐,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盯着他们,眼神躲闪又带着探究。
“陈大夫下班啦?” 隔壁院的张大妈率先开口,声音比平时尖细些。“刚接孩子回来,张大妈吃了吗?” 陈墨笑着回应,却见她含糊应了声,就转头跟旁边的人窃窃私语,手指还往四合院的方向点了点。
丁秋楠也察觉到了异样,悄悄拽了拽陈墨的衣角:“这是怎么了?跟咱们有关?” 陈墨摇摇头,心里却犯了嘀咕 —— 难道娄父的事传出去了?还是医院那边出了岔子?
进了四合院大门,怪异感更甚。前院的自行车棚空荡荡的,往常二大爷总爱把他那辆 “永久” 牌擦得锃亮摆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