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县的春天总裹着股甜丝丝的桃花香,城南那棵老槐树刚抽新芽,张飞的猪肉铺就率先飘起了不一样的味道——不是平时杀猪褪毛的腥气,也不是挂在梁上的腊肉咸香,而是带着点青涩的酒香。这味道从铺子后院飘出来,绕着街面转了两圈,最后都钻进了张飞自己的鼻子里。
他蹲在铺门口的青石板上,手里攥着个缺了口的粗陶酒坛,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坛口没封严,一缕缕浅粉色的酒气往上冒,可街上的行人要么捏着鼻子绕路走,要么伸长脖子瞅两眼就赶紧挪步,连平时总来赊猪肉的王二都没敢靠近。张飞盯着来来往往的鞋尖,脸比他刚宰的后腿肉还红——一半是早上灌了半坛酒烧的,一半是急的。
这桃花酒是他开春时脑子一热捣鼓出来的新鲜玩意儿。那会儿后院那棵三年没开花的桃树突然发了疯,满树粉白的花瓣堆得像雪,风一吹就往张飞的杀猪刀上飘。他看着心烦,又觉得扔了可惜,就搬了个竹筐,踮着脚摘了满满一筐花瓣。路过的隔壁王大娘瞅着他笨拙的样子,忍不住笑:“老张,你摘这么多桃花干啥?喂猪啊?”
张飞当时正踩着板凳够树顶的花瓣,闻言差点摔下来,梗着脖子回:“谁喂猪!我要酿酒!等我酿出桃花酒,保准全涿县人都来抢,到时候我这猪肉铺,比街口李记包子铺还火!”王大娘听得直乐,回屋翻出个泛黄的旧方子递给他:“得,我这有个老方子,你拿去试试,记得多放糖,少发酵两天,不然容易涩。”
那会儿张飞满脑子都是“全涿县人抢酒”的场面,压根没把“多放糖”这话往心里去。他照着方子,把桃花瓣往大缸里一倒,又倒了两桶井水,撒了点酵母,就盖上盖子不管了。每天除了杀猪卖肉,就蹲在缸边听动静,听到里面“咕嘟咕嘟”冒泡,还以为是酒快成了,高兴得半夜起来掀盖子闻。
结果开坛那天就翻了车。
为了撑场面,张飞特意把铺子门口的杀猪案擦得锃亮,摆上两张小凳,倒了两碗浅粉色的酒。第一个来尝鲜的是隔壁卖豆腐的李大婶,她端着碗抿了一口,眉头瞬间皱成了疙瘩,赶紧吐在旁边的泔水桶里:“老张啊,你这酒咋跟没放糖似的?涩得我舌头都麻了,还不如我家老头子冬天酿的米酒甜!”
张飞当时正拿着抹布擦酒坛,闻言手一僵,赶紧端起另一碗自己尝了一口——确实涩,还带着点生粮食的味道。可他嘴硬,把碗往案上一墩:“你懂啥!这叫原汁原味!现在的人就爱喝这个,等放两天发酵透了,保准比蜜水还甜!”
旁边卖糖葫芦的刘大爷也凑过来尝了一口,咂咂嘴,又吐了:“原汁原味也不是这个味啊,你这酒咋还有点生涩?是不是发酵时间不够?我看你这花瓣都没揉碎,酒里哪能浸出香味来。”
这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张飞当时光顾着摘花瓣,连洗都没洗干净,就直接往缸里倒,花瓣上的绒毛还粘在酒里,发酵时又忘了搅拌,底下的花瓣都快烂了,上面的还没沾着多少酒曲。可他哪肯承认,挥着手把人都赶开:“去去去,不买别捣乱!我的酒不用你们评头论足!”
结果这一放就是半个月。酒没变得更甜,反而隐隐透出点酸味。张飞蹲在缸边,看着里面飘着的花瓣渣,心里有点发慌。他偷偷舀了一勺尝,酸得他牙都快掉了,赶紧吐出来。可话已经放出去了,总不能让人看笑话。他硬着头皮,把酸酒装进十个小坛,每天早上开门就站在铺门口喊:“桃花酒便宜卖喽!三文钱一斤,买两斤送半斤!不甜不要钱!”
喊了三天,嗓子都喊哑了,只卖出去一斤——还是给平时总来蹭肉吃的乞丐,人家拿了酒也没喝,转手就送给了捡破烂的。张飞看着空荡荡的钱袋,心里更急了。眼瞅着天气越来越热,酒坛子里的酒开始冒白沫,再卖不出去,怕是要变醋了。
他媳妇看他天天蹲在门口唉声叹气,饭都吃不下,就劝:“要不别卖了,咱们自己喝,或者给亲戚朋友送点,总比放坏了强。”张飞却不乐意,拍着大腿喊:“那咋行!我老张酿的酒,凭啥白送?再说十坛酒呢,咱们喝到明年冬天都喝不完!”
那天晚上,张飞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桃花酒卖不出去”。突然,他一拍脑门,想起街口包子铺“买包子送咸菜”的招儿,赶紧爬起来找了块木板,用炭笔歪歪扭扭写了“买猪肉送桃花酒”五个大字,笔画粗得都快溢出来了。第二天一早,他把木板挂在门框上,又搬了一坛酒放在杀猪案旁,掀开盖子,让酸溜溜的酒香飘得更远些。
可等了一上午,别说买猪肉的,连问价的都没有。平时总来买五花肉的张屠户路过,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