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之存废,而是关乎我世家在陛下心中,在朝堂之上,在天下士民眼里的地位。若再强硬下去,恐有倾覆之危。”
他看向面如死灰的卢靖:“卢贤侄,承宗不是在泾阳吗?他与那霍焌尚有几分香火情。不若……让他再去一趟,设法转圜,表达我辈……歉意与支持,请霍县令以大局为重,万勿辞任。只要他肯继续办报,之前种种,皆可揭过。甚至……我世家亦可提供些许助力,譬如……允许族中子弟在报上刊登些诗词文章?”
这最后一句,已是近乎屈辱的让步了。允许世家子弟在曾被他们斥为“煽动人心”的报纸上发表文章,无异于承认了报纸的“合法性”和影响力。
卢靖脸色变幻数次,最终化为一声长叹,颓然道:“便依叔父之言吧。我这就修书,令承宗……再去赔罪说和。”
当卢承宗在泾阳接到这封来自长安、语气前所未有缓和甚至带着一丝恳求的家书时,整个人都懵了。他挠着脑袋,完全无法理解,为何前几天还气势汹汹要让报纸停办的族中长辈,转眼间就变了口风,甚至要他去“赔罪说和”?
他拿着信,再次找到了郑姝。郑姝看完信,聪慧如她,立刻明白了长安局势的逆转,心中对霍焌的手段更是感到一丝寒意。她看着一脸茫然的卢承宗,无奈道:“承宗,族中既然让你去,你便去吧。此次……态度务必要诚恳些,就说是族中长辈已知前番‘劝导’过于孟浪,深感不安,望霍侯爷以江山社稷、天下士民期盼为重,万勿辞任。报社若有所需,我……我荥阳郑氏与范阳卢氏,愿提供些许润笔之资,或推荐些文采尚可的子弟供稿。”
卢承宗虽然不明白其中关窍,但见郑姝说得严肃,便也郑重起来。他再次硬着头皮来到县衙,见到霍焌时,那憨厚的脸上堆满了尴尬和歉意,将族中的意思结结巴巴地转达了一遍,最后眼巴巴地看着霍焌:“侯爷,您……您就看在小侄的薄面上,别再辞任了行不?那《三国演义》,它不能断啊!”
霍焌看着眼前这被家族当成棋子而不自知的憨货,心中并无多少得意,反而有些感慨。他扶起躬身施礼的卢承宗,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感动”与“为难”。
“承宗啊,非是霍某不愿,实是……心有余悸啊。”霍焌长叹一声,“也罢,既然卢家主、郑家主如此深明大义,陛下亦有保全之意,霍某若再推辞,倒显得不识抬举了。只是……”他话锋一转,“这报社独立运作,不受各方掣肘,乃是底线。供稿欢迎,润笔不必,但内容取舍,需由报社主编马宾王定夺,此节,须得言明。”
卢承宗只要他肯答应继续写《三国演义》,哪里还管这些细节,忙不迭地点头:“使得!都使得!一切依侯爷所言!”
消息传回长安,世家众人总算松了口气,虽觉屈辱,但总算暂时平息了风波。而程咬金等人得知霍焌被“劝”了回来,也是哈哈大笑,得意非凡,只觉得是他们施加的压力起了作用。
经此一波三折,《贞观民报》不仅起死回生,其地位反而更加稳固。霍焌借此一事,巧妙地将自己塑造成了受世家打压的受害者,赢得了更广泛的同情与支持,同时狠狠打击了世家的气焰,明确了报社的独立原则。这一手以退为进,可谓大获全胜。
翌日,最新出版的《贞观民报》第四期头版,在霍焌的授意下,刊登了一则简短声明:“承蒙陛下天恩,念及万民期盼,各界贤达劝导,本报自即日起,恢复刊行。《三国演义》第四回‘废汉帝陈留践位,谋董贼孟德献刀’,敬请教正。”
没有提及世家的“道歉”,也没有渲染自己的“委屈”,平淡的文字背后,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胜利。
长安街头,再次响起了报童欢快的吆喝声。那场由一份报纸引发的滔天风浪,似乎暂时平息,但所有人都知道,水面之下,暗流愈发汹涌。
欲知《三国演义》后续如何,恢复刊行的报纸又将走向何方,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