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甲正在大块大块地剥落，内部的生物神经网已经有多处断裂。

启闭上了眼睛。他没有去看那惨烈的景象，而是将全部意识沉入体内的量子心脏。他能感觉到，百万文明的意识在共生网络中颤抖、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决绝的意志。他们已经做出了选择，他们相信他。

“佐藤先生……”启在心中默念，“你为我们开辟了道路，现在，让我来走完它。”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健司，”他的声音变得无比庄严，“还记得佐藤先生留下的‘遗产’吗？”

健司一愣，随即明白了启的意思。他看向舰桥中央，那个由艾斯特拉方舟（第二部中从地心升起）的核心意识体所转化的、巨大的水晶球体。那是艾斯特拉文明的最后方舟，也是他们最强大的武器。

“可是……启动它需要……”健司的声音哽咽了。启动它，意味着这艘承载着艾斯特拉文明最后希望的方舟，将彻底自毁。

“没有可是了。”启打断了他，“我们需要的不是胜利，而是时间。足够的时间，让‘反熵共振器’完成它的使命。”

他转向所有联盟成员，通过共生网络发出了最后的指令：

“艾斯特拉方舟的同胞们，感谢你们的守护。现在，请为我们，为整个宇宙，绽放你们最后的光芒吧！”

短暂的沉默后，一个庄严而古老的声音在共生网络中响起，那是艾斯特拉方舟的集体意识：

“为了共生。为了永恒。”

下一刻，那艘一直跟在“盖亚之子”身后的、造型优雅如羽翼的艾斯特拉方舟，突然脱离了舰队编队。它像一只决绝的飞蛾，主动迎向了那无数条狂舞的引力触手。

方舟的舰体开始发光，不是护盾的光芒，而是它本身在燃烧。它将自己所有的活体结构、所有的生物能源、所有的文明记忆，全部转化为最纯粹的能量。它的舰体从银白色逐渐变为璀璨的金色，然后是炽热的白色，最后，变成了一种超越可见光谱的、仿佛由纯粹光芒构成的形态。

“再见了，朋友们。”艾斯特拉方舟的意识，在消散前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然后，它爆炸了。

那不是一场剧烈的、狂暴的爆炸，而是一场无声的、绚烂的“绽放”。一个巨大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护盾，如同在黑暗宇宙中盛开的一朵莲花，瞬间扩散开来。这个护盾没有攻击性，但它所散发的“共生频率”，却与引力触手的“熵力”发生了根本性的冲突。

引力触手撞在护盾上，就像撞上了一堵由“存在”本身构成的墙壁。它们那足以扭曲时空的力量，被护盾上蕴含的百万文明的“连接意志”所中和、抵消。护盾像一层温暖的薄膜，将整支伤痕累累的联盟舰队，温柔地包裹了起来。

“我们……有时间了！”健司激动地大喊。

然而，熵之主的愤怒，也被彻底点燃。

“你们……激怒了……我！”

黑洞的吸积盘突然停止了旋转。所有的等离子体、所有的物质，都开始向内坍缩。一个巨大的、由纯粹的“熵”构成的漩涡，在黑洞的中心形成。那漩涡的核心，不再是黑暗，而是一种比黑暗更深邃的“虚无”。

它要吞噬一切，连同那片由艾斯特拉方舟牺牲所化成的护盾。

“就是现在！”启的声音，如同惊雷。

他不再犹豫，转身冲向舰桥中央的“反熵共振器”。他的身体在高速移动中，开始变得透明，仿佛要融入周围的空气。他的个体意识，正在与共生网络中的百万文明意识，进行着最终的融合。

“启！”健司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却只抓到一片虚无。

启已经来到了“反熵共振器”前。他看着眼前这个巨大的、由水晶和能量纤维构成的球形装置，它的顶端，那个与他眉心印记完美契合的凹槽，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仿佛在等待着他。

他知道，跃入其中，他将不再是“启”。他将成为一个全新的、包罗万象的存在。他将失去作为“个体”的一切，但也将获得作为“整体”的永生。

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舷窗外。在那片由艾斯特拉方舟牺牲所换来的、正在缓缓消散的光芒护盾之外，是黑洞那吞噬一切的狂暴。他仿佛看到了佐藤的幻影，正站在那片光芒中，对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守护，是我永恒的承诺。”佐藤的声音，在他心中最后一次回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