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也不在意,负手而行,绕过了那座嶙峋的太湖石假山。
假山之后,景致愈发幽静。一条青石小径,蜿蜒着伸向梅林深处。
而就在那片开得最盛的红梅树下,一个身影,猝不及防地,撞入了他的眼帘。
那是一个少女。
她正背对着他,微微踮着脚尖,似乎是想去够一枝开得极好的梅花。
她今日的穿着,与那日宴会截然不同。
身上是一件洁白无瑕、滚着一圈细密银狐毛边的立领袄子,那白色,竟比枝头的白梅还要耀眼几分。
下身则是一条水色的马面裙,裙摆上,用极淡的银线,绣着几簇疏落的寒梅暗纹,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闪烁着清冷的光。
一头乌黑如瀑的青丝,并未梳成繁复的发髻,只是简简单单地在脑后绾了两个小巧的双丫髻,各系着一条与裙色相称的水蓝色缎带,更显得她脖颈修长,肌肤胜雪。
她那张小小的侧脸,在红梅的映衬下,如同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透着健康的粉晕。
那双明亮的杏眼正专注地盯着那朵梅花,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微微颤动。
娇俏、清纯,仿佛是不染一丝尘埃的梅花仙子,在这片萧瑟的冬日里,独自盛放。
这幅画面,美得令人窒息。
“哎呀......”
少女似乎是够了许久,依旧差了那么一点,不由得有些懊恼地轻哼了一声。
她似乎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那小巧的身子微微一僵,随即......猛地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
柳清沅看着眼前这个青衫玉立、丰神俊朗的男子,那双水汪汪的杏眼,瞬间睁得溜圆。
她的脸“腾”地一下,便红了个通透。
梅林幽静,暗香浮动。
这片梅园,显然是柳传雄费尽心血的得意之作。
隆冬时节,万物凋敝,唯有此处,竟是开出了一片繁花似锦的“小阳春”。
上百株梅树姿态各异,有虬枝盘旋如卧龙的,有直刺青天似剑戟的。
花色更是繁杂,那殷红似血的朱砂梅,在那一片莹白如雪的玉蝶梅中,显得格外醒目。
寒风卷过,千万朵花瓣微微颤抖,那股子沁人心脾的冷香,便愈发浓烈,仿佛要将人的五脏六腑都洗涤一遍。
柳清沅正是这片梅林中,最动人的那一抹亮色。
她今日本是心中烦闷,被父亲勒令在后院“反省”,不许出门。
她那点愁绪,在闺房中郁结难散,便独自跑到了这片母亲生前最爱的梅林中,想寻个清净。
她转到此处,一眼便相中了那枝头开得最盛、色泽最艳的一朵宫粉梅花。
她想着摘下来,回去插在瓶中,也算是给那沉闷的房间添点生气。
可她到底身量未足,那枝条又生得倔强,她踮着脚尖,伸长了那截白嫩的皓腕,努力了好几次,却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她正自懊恼,贝齿轻咬着下唇,思忖着要不要去搬个脚凳来。
忽地,一阵极轻的、踩在青石板上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
柳清沅的心猛地一跳!
这后花园平日里鲜少有人来,尤其是父亲的书房重地就在不远,丫鬟们更是被严令不得随意走动。
会是谁?
她那颗小小的脑袋里,瞬间闪过了无数个念头,最后定格在了一个最不可能、却又最让她心慌的影子。
她猛地转过身。
“呀!”
一声压抑不住的低呼,从她口中溢出。
只见那太湖石假山之后,青衫玉立,不是那个让她又怕又敬、又恼又羞的秋诚,又是何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
柳清沅的脸,“腾”地一下,从耳根红到了脖子。
那片潮红,竟是比她身后那片最艳的红梅,还要娇艳几分。
她下意识地便往后退了一步,小手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衣角,那双水汪汪的杏眼睁得溜圆,一半是惊,一半是慌。
“你......你......”
她鼓足了勇气,那声音却依旧细得如同蚊蚋,还带着一丝因羞窘而起的颤抖。
“这里......这里可是我家的后院!”她色厉内荏地嗔道,“你......你就算是国公府的世子,也不能......也不能这样子随便闯进来吧?”
她这话说得毫无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