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焦糊和河水腥气,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火光虽已大部扑灭,但残垣断壁和倾覆的船只仍在余烬中冒着缕缕青烟,映照着遍地狼藉。
锦衣卫指挥佥事顾乘风面色阴沉如水,踩着粘稠的血污和破碎的木板,行走在这片刚刚平息下来的修罗场上。他麾下的缇骑和山东本地的官兵正在紧张地清理现场:抬走尸体,收殓同袍,搜寻幸存者和证据。呻吟声、喝令声、铁器碰撞声此起彼伏,更添几分惨烈与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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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一名总旗官快步上前,抱拳低语,脸上沾着烟灰与血渍,“初步清点,贼众约百二十人,几近全灭。官兵伤亡……亦近百人。”
顾乘风眉头紧锁:“可擒获活口?贼首何在?”
总旗官面色难看地摇头:“回大人,蹊跷得很!几个重伤未死的,皆是底层喽啰,一问三不知,只嚷着‘弥勒降世’,‘杀狗官’。至于头目……”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发现几具衣着、兵刃不同寻常的尸首,看架势像是头领,但……皆已毙命。验看过了,死因颇为……混杂,有中流矢的,有被乱刀砍死的,还有……像是被自己人的淬毒匕首从背后捅死的。北元使者打扮的那具,则是咽喉中了一枚古怪的菱箭,箭镞样式……不似我军中制式,倒像是草原上的玩意,但细看又有些许不同。”
顾乘风蹲下身,用刀尖小心地挑起一块残留的北元信物和一枚白莲教令牌,眼神冰冷锐利。灭口!这是干净利落、毫无痕迹的灭口!所有可能吐出幕后主使、揭露阴谋全貌的关键人物,都在最混乱的时刻被精准地“消失”了!留下的,只是一堆指向模糊的线索和互相矛盾的痕迹。
这手法,这效率,这冷酷……绝非战场偶然,而是早有预谋的清除!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混乱中精准地收割了关键人物的性命,完美地伪装成战场所致。
他猛地站起身,环视这片混乱的战场,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涌上心头。对手不仅狠毒,而且极其专业和老辣,将一切可能追查的线索掐断在源头。
“查!继续查!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更多痕迹!所有尸体、兵器、残留物品,全部封存仔细勘验!”顾乘风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但他心中已然明了,此案恐怕最终又会成为一桩难以深究的“无头公案”。那双无形的手,不仅制造了混乱,更在事后悄然抹去了一切可能指向他自己的痕迹!
……
船舱内,朱瞻基对远方战场发生的具体细节一无所知,但他基于有限信息和惊人直觉所进行的推演,却与远方残酷、迷雾重重的现实,在本质上惊人地吻合。
那令人不安的寂静持续蔓延。短暂的死寂与思索过后,朱瞻基迅速压下翻腾的心绪,眼中重新凝聚起决断的光芒。恐惧与猜疑无济于事,坐以待毙更是取死之道。必须行动,必须将主动权抓回自己手中!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他沉声道,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无论临清那边最终结果如何,真相几何,对我们而言,混乱的高潮已过。此刻船队上下惊魂未定,正是戒备最严却也最易产生内部疏忽、人心浮动的时刻。王瑾此刻定是焦头烂额,忙于安抚内外,稳固局面,无暇他顾。此乃天赐良机!”
他看向孙岩与那铁卫首领:“孤要即刻回归主舰!”
两人闻言一惊:“殿下,此刻主舰虽戒备森严,但人员复杂,难保万全……”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孤‘失踪’已久,此刻突然现身于龙舟核心,谁能料到?谁能预先设防?”朱瞻基眼中闪烁着智慧与胆略的光芒,那是一种在绝境中锤炼出的赌徒般的冷静与魄力。“孤必须重新直接掌控这支船队,不能让自己继续处于这被动‘被保护’或‘被操控’的险境。唯有握住真正的力量,坐镇中军,才能应对接下来的风波,才能有资格……去查清那张‘网’的真面目!”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肩头因心绪激动而隐隐作痛的伤口,果断下令:“孙岩,你持王瑾予你的信物,先行一步,设法秘密联络上王瑾,告知孤已安返船队,令他即刻准备接驾,但绝不可声张,更不可令第三人知晓!你,”他看向那铁卫首领,目光沉静而充满信任,“护卫孤,依旧伪装成运送补给,随孤一同前往。我们……要回‘家’了。”
“是!臣等誓死护卫殿下!”两人凛然应命,眼中燃烧起决然的火焰。
计划迅即展开。孙岩凭借对船队内部规程的熟悉和王瑾的信物,巧妙地避开耳目,最终在一处僻静舱室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