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佛母惑渊,孤臣谜影(1 / 3)

山东,兖州府外,隐秘山谷,白莲教石窟。

烛火摇曳,将唐赛儿清瘦而坚毅的面容映照得明暗不定。她摒退了左右,只留下最核心的智囊、亦是当年一同从尸山血海中爬出的老兄弟董彦晖(青岩)。石桌上,散落着七八张材质各异、字迹潦草的纸条,还有一些绘有简陋图案的草图。这些,是她麾下那些以性命为代价、潜入乐安州及其周边窥探的教徒,历经数月、分批次、通过不同渠道艰难传递回来的“珍宝”。

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唐赛儿指尖逐一拂过这些碎片,眉头紧锁,深邃的眼眸中不再是往日那种对朱明朝廷刻骨的仇恨与决绝,而是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困惑、惊疑,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动摇。

“青岩,你都看过了。”她的声音带着一种长时间思索后的沙哑,“说说看,你从这些‘鬼画符’里,看出了什么?”

董彦晖面色凝重,指着其中几张提及“荒谷练兵”、“甲胄精良远超卫所”、“操演阵法诡异”的纸条,沉声道:“佛母,毋庸置疑!朱高煦在乐安绝不是在养病!他在练私兵!而且看这描述,其精锐程度,恐怕…恐怕不输京营精锐!其心叵测,这是铁证!”

他又指向另外几张:“还有这些,‘广辟田亩,所产甚丰’,‘新式农具,效率奇高’,‘府库充盈,暗设多仓’。他在拼命积攒粮草,远超一个藩王正常用度。练兵,积粮,佛母,这是要做什么?自古以来,唯有图谋大事者,方如此作为!”

他的语气激动起来,眼中燃烧着旧日的仇恨与对新发现的兴奋:“朱高煦果然包藏祸心!他装病蛰伏,暗地里却在打造刀枪,囤积粮草!他这是要反!佛母,我们的机会是不是来了?若能与他…”

“与他如何?”唐赛儿冷冷打断他,拿起另外几张截然不同的纸条,“那这些,又作何解释?”

她指尖点着其中一张:“‘屡闻汉王于密室怒斥北虏窥边,言及靖难勋贵子孙耽于享乐,武备弛废,深以为忧’?”

又点向另一张更令人费解的:“‘其麾下工匠似专研火器,然形制非军中所有,竟有专为应对骑兵突袭、加固城防之说’?”

还有一张语焉不详却至关重要的:“‘有心腹幕僚韦某,曾醉言‘王爷常叹,若朝中皆苟且之辈,边关谁守?神州若倾,虽万千甲胄,何异冢中枯骨?’”

董彦晖语塞,张了张嘴,却难以解释这些矛盾的信息。

唐赛儿站起身,在狭小的石室内缓缓踱步,声音低沉而清晰,仿佛在梳理自己纷乱的思绪:“练兵,却似乎更忌惮北虏而非京城;积粮,却又有忧国之言;私铸军械,却想着加固城防、应对骑兵…青岩,你告诉我,这是一个一心要造反、篡夺亲侄儿皇位的藩王,该有的心思吗?”

她猛地停步,目光锐利地看向董彦晖:“若他要反,此刻最该关心的是京城防务、是漕运枢纽、是其他藩王态度!但他这些零碎情报里,可有半分提及如何联络盟友?如何切断漕运?如何奇袭京师?没有!”

“反而…”她语气加重,带着难以置信的意味,“反而处处流露出对边关防务、对武备废弛、甚至对…对‘神州倾覆’的担忧!这像是一个野心家,还是一个…一个…”

她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董彦晖眉头紧锁,迟疑道:“佛母的意思是…他并非想造反?可练兵积粮,总是事实!”

“这就是最令人困惑之处!”唐赛儿深吸一口气,“其所图甚大,绝非苟安一隅之辈。但其目标,似乎又并非直指那座金銮殿。纵观史册,藩王隐忍,要么图谋大位,要么…要么就是欲行那霍光、诸葛亮之事,行废立之举,做权倾朝野的权臣。但朱高煦是永乐爷的儿子,当今天子的亲叔父,他若只想做权臣,何须如此自晦于乐安,秘密积蓄这足以撼动国本的力量?他本就有资格立于朝堂之上!”

她重新坐回石凳,目光再次扫过那些矛盾的情报碎片,脑中飞速运转,试图将它们拼凑成一个合理的图像。

“除非…”一个极其大胆、甚至有些荒谬的念头,骤然划过她的脑海,让她自己都为之震惊,“…除非他看到的,根本不是眼前的皇位,而是…更远、更大的威胁?而他积蓄力量,不是为了夺位,而是为了…为了在某个关键时刻,有能力去应对那个他所以为的巨大威胁?甚至…是为了扶保大明?”

这个念头一出,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汉王朱高煦,那个在永乐朝就以勇猛暴烈、桀骜不驯着称的皇子,那个对皇位充满渴望、两次争夺储位失败的枭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