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猛于虎(九)(104)(1 / 2)

游戏猛于虎(九)

震耳欲聋的混凝土泵车轰鸣,如同巨兽的咆哮,卷起漫天呛人的水泥粉尘。王建国佝偻在平台边缘,双手剧烈颤抖着,捧着他从贴身口袋里掏出的那个破旧、掉漆的蓝色小猪存钱罐。粉尘扑打在他布满沟壑、沾满泥浆和汗水的脸上,落进他浑浊空洞、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他却浑然不觉。那小小的、轻飘飘的塑料罐子,在他沾满湿冷水泥浆、骨节粗大的手掌里,像一个被献祭的、卑微到尘埃里的祭品。

王鲲鹏看着父亲手中那个存钱罐,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揉碎。那点微不足道的重量,那罐子里可能装着的、叮当作响的硬币,在IcU那冰冷的“五万”面前,渺小得像一粒尘埃。巨大的酸楚和绝望瞬间冲垮了他强撑的意志,眼前一片模糊的水雾。他几乎要站立不住,踉跄着伸出手,想去接过那个存钱罐,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王建国的身体猛地一晃!

不是被机器的震动波及,而是从胸腔深处爆发出来的一阵撕心裂肺的剧咳!那咳嗽来得如此猛烈、如此突然,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从喉咙里硬生生咳出来!他佝偻的脊背瞬间弓成了虾米,捧着小猪存钱罐的双手再也无法支撑,罐子脱手飞出,掉落在满是泥浆和水渍的粗糙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啪嗒”声。

“咳!咳咳咳——!嗬…嗬…”

王建国整个人像一棵被狂风摧折的老树,剧烈地摇晃着,一只手死死捂着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徒劳地在空中抓挠,试图抓住什么支撑。安全帽下露出的半张脸瞬间涨成骇人的紫红色,额头上、脖子上青筋暴突,如同扭曲的蚯蚓。他张大了嘴,喉咙里发出拉风箱般急促而痛苦的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每一次呼气都带着浓重粘稠的痰音,仿佛肺叶里塞满了砂纸。

“爸!”王鲲鹏魂飞魄散,失声尖叫,猛地扑过去想要搀扶。

王建国咳得无法站立,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他身后,就是尚未安装防护栏的平台边缘!离那空洞洞、离地几十米高的深渊,只有不到两步的距离!

“爸——小心!”王鲲鹏的心跳骤停,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如同离弦之箭般猛扑过去,在父亲的身体即将失控倒向边缘的瞬间,死死抱住了他的腰!巨大的惯性带着两人一起重重摔倒在冰冷、湿滑、布满泥浆的水泥地上!

“砰!”沉闷的撞击声。

王鲲鹏被摔得眼冒金星,后背和胳膊肘传来火辣辣的剧痛。但他顾不上自己,双手依旧死死箍着父亲的身体,将他牢牢护在平台内侧。王建国倒在他身上,身体因为剧烈的咳嗽而猛烈地抽搐、痉挛。他依旧死死捂着嘴,压抑着那撕心裂肺的咳嗽,但指缝间,却猛地迸溅出几滴刺目的、暗红色的血沫!

那几点暗红,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王鲲鹏的眼球!

“血…爸!你吐血了?!”王鲲鹏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完全变了调,尖利得不似人声。

巨大的动静终于惊动了附近的工人。有人大喊:“老王!老王怎么了?!”“快来人!老王咳血了!”

几个工人立刻丢下手中的活计冲了过来。有人七手八脚地帮忙把剧烈咳嗽、嘴角挂着血丝的王建国从王鲲鹏身上搀扶起来,让他靠坐在一根冰冷的钢筋柱上。

“老毛病…咳咳…又犯了…没事…”王建国艰难地喘息着,试图摆手,但每说一个字都伴随着痛苦的抽气和喉咙里粘稠的痰音。他脸色灰败,嘴角残留着暗红的血渍,整个人像被抽掉了筋骨,瘫软在冰冷的钢筋上,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那只沾满泥浆和血沫的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

“还逞什么能!”一个年纪稍长的工友焦急地吼道,他熟练地拍着王建国的背,试图帮他顺气,“这都第几回了!让你去医院你偏不去!非要耗死在这破工地上?!”

“钱…医院…钱…”王建国闭着眼,喉咙里挤出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像是呓语,又像是绝望的哀叹。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指向不远处地上那个被泥浆半掩的、小小的蓝色存钱罐。

王鲲鹏瘫坐在地上,后背和胳膊肘的剧痛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他看着父亲灰败的脸,嘴角刺目的血沫,听着工友那焦急的吼声,还有父亲口中那关于“钱”和“医院”的破碎呓语……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彻底淹没。母亲还躺在IcU生死未卜,父亲又……

他手脚并用地爬到那个掉落的存钱罐旁边,颤抖着将它从冰冷的泥浆里捡了起来。小小的塑料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