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声声(十三)(356)(1 / 2)

杜鹃声声(十三)

雷春燕被注射了镇静剂,那具被癫狂和绝望彻底撕碎的身体,终于像被抽走了所有提线的木偶,软软地瘫倒在pIcU外冰冷的地砖上。护士和保安合力将她抬上推来的担架床,盖上了薄毯。她紧闭着眼,脸色惨白如纸,眉头即使在药物作用下依旧痛苦地紧蹙着,干裂的嘴唇偶尔神经质地翕动一下,仿佛在无声地重复着那些淬毒的诅咒。担架轮子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远去,留下一种更深的、令人窒息的虚空。

我依旧背靠着冰冷的玻璃墙,瘫坐在原地。母亲电话里那句“菲菲是他的亲生女儿?!”如同淬毒的冰锥,反复穿刺着早已麻木的神经。严振邦那张怨毒的脸,仿佛就在眼前狞笑,嘲弄着我的无能,嘲弄着这场由他开启、却将所有人拖入地狱的荒诞剧。巨大的愤怒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在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将我撕裂。

不!不可能!菲菲是我的!她必须是我的!

这个念头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混乱和恐惧。我猛地从地上弹起来,动作因为僵硬和脱力而踉跄了一下。目光死死地扫过pIcU紧闭的大门——玥玥在里面,有医生守着,暂时安全。而菲菲!我的菲菲!她的身世,此刻成了悬在我头顶、随时可能斩落的利剑!

必须确认!立刻!马上!用最不容置疑的铁证,彻底粉碎严振邦那恶毒的谎言!

我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赤红着双眼,跌跌撞撞地冲出医院,甚至忘记了地上那个被推走的、陷入昏睡的妻子。凛冽的寒风如同刀子刮在脸上,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鉴定!做亲子鉴定!菲菲和我的!

没有回那个充满绝望的顶楼出租屋。我直接冲向了娄底市中心医院——那个最初给我沉重一击的地方。熟门熟路地找到法医物证鉴定中心。推开门,里面依旧是那股熟悉的、混合着消毒水和冰冷仪器的味道。值班的工作人员抬起眼皮,看到是我,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和一丝……麻木的同情?显然,我的“事迹”在这个不大的圈子里早已不是秘密。

“加急!做父女亲子鉴定!现在!” 我将自己和菲菲的证件拍在冰冷的金属台面上,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疯狂和急切。同时,鬼使神差地,我又从贴身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一个密封袋——里面是几根带着毛囊的、枯黄细软的头发。那是玥玥在“爱心之家”病倒前,我替她梳头时,无意间收集到的。

“这个……” 我指着玥玥的头发,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也做!加急!一起做!”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看看我,又看看那两袋样本,眼神复杂。他没多问,只是默默接过证件和样本袋,登记,贴标签。“加急费用另算,最快24小时出结果。留电话,出了通知你。”

“不!” 我立刻摇头,斩钉截铁,“我就在这里等!等到结果出来!”

工作人员似乎想说什么,但看到我眼中那种近乎偏执的疯狂和绝望,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拿起样本转身走进了里间的实验室。厚重的门在我面前关上,隔绝了里面冰冷的机器和决定命运的数据。

我像一尊石雕,僵立在鉴定中心冰冷肃穆的走廊里。时间从未如此缓慢而煎熬。惨白的灯光打在光洁的地面上,反射着冰冷的光。消毒水的气味无孔不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沉重。脑海里,无数画面疯狂闪回:菲菲蹒跚学步扑进我怀里的笑脸;玥玥病弱时依赖地拉着我手指的温度;雷春燕在法庭上撕碎鉴定报告时狰狞的面孔;严振邦在警车里怨毒的嘶吼;菲菲在电话里雀跃地问“爸爸你什么时候来接我”;玥玥在pIcU里浑身插满管子的脆弱模样;还有雷春燕刚刚彻底崩溃、疯狂诅咒的癫狂……

恨意、恐惧、茫然、对菲菲身世的巨大恐慌、对玥玥现状的揪心……无数种情绪如同沸腾的岩浆,在胸腔里疯狂翻涌、冲撞,几乎要将我撑爆!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汗水混着冰冷的寒意,早已浸透了后背的衣衫。我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实验室门,仿佛要将它烧穿。

二十四小时。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了二十四个世纪。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我就那样僵立在原地,像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躯壳,唯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扇门,燃烧着最后一丝名为“等待”的火焰。

终于,当窗外天色再次由浓黑转为惨淡的灰白,走廊尽头的电子钟跳过一个冰冷的数字时,那扇厚重的实验室门,“咔哒”一声,缓缓打开了。

还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