痊愈(一)(537)(1 / 2)

痊愈(一)

林静第一次在实验室晕倒时,以为自己只是太累了。

那时她刚满三十岁,是医学院最年轻的博士后研究员,主持着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实验室的小辈们私下叫她“林无敌”——因为她似乎从不需要休息,总能同时处理多项工作且不出差错。

“你需要休息,林博士。”同事李医生递给她一杯温水,“怀孕前三个月很重要。”

林静摸着尚未隆起的小腹,笑了:“这孩子将来肯定也是个工作狂,陪我在实验室待到这么晚。”

第二次晕倒是在解剖室。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病床上,丈夫周明紧握着她的手,眼圈通红。

“静静,我们有麻烦了。”神经科主任王教授拿着mRI片子,语气沉重。

“格林-巴利综合征。”王教授指着片子上的一些区域,“妊娠期发病率虽然极低,但确实存在。你的免疫系统在攻击自己的神经系统。”

林静作为一名医学博士,太清楚这个诊断意味着什么。

“预后如何?”她直接问出了最专业的问题。

“及时治疗的话,80%的患者能基本恢复。但你是孕妇,很多药物不能用...”王教授没说完,但林静已经明白了。

病情的发展快得惊人。一周后,林静的双腿开始麻木;第十天,她无法自己站立;第二周末,除了右手还能勉强活动,她几乎全身瘫痪。

“孩子还好吗?”这是她每天醒来问的第一个问题。

周明总是笑着回答:“宝宝很好,很强壮。”但他眼里的血丝越来越多。

曾经风度翩翩的建筑设计师变得不修边幅,胡子拉碴,西装皱巴巴。他辞去了重要项目的工作,请了长假,全天候守在妻子床边。

“老公,项目怎么办?”林静有一次问他。

周明正在为她按摩腿部肌肉,头也不抬:“你比任何项目都重要。”

治疗费用惊人。尽管有医保,但许多特效药需要自费。林静听到周明在走廊打电话卖掉了他们的投资房,声音压得很低,但她还是听到了。

“我们可以用我实验室的资金...”她试探着说。

周明立刻摇头:“那是国家的科研经费,一分都不能动。”

最艰难的是康复训练。每天周明都要抱着林静去做理疗,190斤的大男人常常累得浑身湿透。林静觉得自己成了负担,多次提出请护工,周明总是拒绝。

“我说过要照顾你一辈子,记得吗?”婚礼上的誓言,他正在用行动兑现。

怀孕七个月时,林静出现严重并发症,不得不进行剖宫产。儿子周念安提前来到人世,只有四斤重,像只小猫一样被放进保温箱。

林静只看过孩子一眼——通过周明举着的手机视频。她还在重症监护室,全身插满管子。

“他好像你。”林静微弱地说。

周明哭得像个孩子:“不,他的坚强像你。”

奇迹发生在产后第三周。林静发现自己的手指能轻微活动了。王教授说这是好兆头,可能是妊娠结束改变了免疫状态。

希望如同黑暗中的一束光,照亮了病房。

然而就在那天下午,周明说要去交医疗费,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手机关机,家里无人,连他父母都不知道儿子去了哪里。仿佛人间蒸发。

“男人都是这样,”护士们私下议论,“妻子生病时表现得情深义重,一旦确定能好转就溜之大吉。”

林静不相信。她拒绝接受周明会抛弃她和孩子。但一天,两天,一周...现实击碎了她的希望。

医疗费开始拖欠,医院下了最后通牒。林静不得不动用科研经费垫付,同时向学院申请提前返回工作岗位——尽管她还需要轮椅。

学院为她调整了岗位,让她负责文献综述和数据分析,可以在家完成。母亲从老家赶来照顾孩子,一家人挤在租来的小房子里。

夜深人静时,林静常对着结婚照发呆:“周明,你到底在哪里?为什么...”

时间是最好的疗药。一年后,林静已经能借助拐杖短距离行走。小念安学会了叫妈妈,却不知道爸爸是什么意思。

林静申请到了新的科研项目,关于神经再生领域的研究。工作成了她忘记痛苦的唯一方式。

一个雨夜,林静加班整理数据时,电脑突然收到一封加密邮件。发件人匿名,内容只有一行字:

“查看‘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