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的光泽,边缘磨损处露出丝丝缕缕的线头。
他没有立刻去取,反而走下台阶,亲手将王祥扶起,掌心触到老人臂膀时,感受到那皮包骨般的嶙峋与微微的战栗。
他又命人搬来锦凳,垫上厚绒软垫。
“司徒为国操劳一生,是三朝元老,朕受不起司徒如此大礼。不管何事,坐下说。”
这番举动,让原本准备慷慨陈词的王祥心头一滞。
他预想过天子的震怒、猜忌,甚至直接将他下狱,却没料到会是如此礼遇。
他被半扶半请地按在锦凳上,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双手拄膝,指节仍因紧张而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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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髦这才拾起那卷黄绢,缓缓展开。
绢布已然泛黄,边缘磨损,但中央的墨迹却依旧清晰,四行古朴的篆字映入眼帘:
落款处,是明帝曹叡的私印,那朱红的印泥色泽鲜亮,仿佛昨日才刚刚盖上,还散发着淡淡的松烟与蜂蜡混合的气息。
曹髦的瞳孔猛地一缩,但脸上依旧平静如水,唯有指尖在黄绢边缘轻轻一颤,泄露了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知道,真正的杀招来了。
这不是弹劾,不是兵变,而是从法统的根基上,动摇他这位皇帝的合法性!
王祥见他神色不动,心中愈发焦急,老泪纵横道:“陛下,此乃先帝晚年亲授老臣的密诏,让臣在家庙中供奉。十年来,老臣日夜祈祷,盼其永无现世之日。然,如今国政日非,龙首卫被废,有功之臣遭贬,寒门小人窃居高位,朝堂之上,陛下可信之人还有几许?老臣恐魏室江山将倾,不得已,今日冒死献诏,请陛下早做决断,以安宗庙社稷啊!”
他泣不成声,句句泣血,充满了对大魏的忠诚与对未来的绝望。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钝刀,在寂静的晨风中来回切割。
曹髦缓缓将黄绢卷起,双手递还给王祥,沉声道:“司徒忠烈,朕已知晓。此诏事关国本,非同小可。朕需召集宗正、太常及诸位老臣,共同验看,再做定夺。”
他没有质疑诏书的真伪,也没有斥责王祥的僭越,只是将这件事纳入一个更宏大、更正式的程序中去。
这番应对,让王祥一拳仿佛打在了棉花上,满腔的悲愤无处宣泄,只能低头哽咽,肩头剧烈起伏。
待众人退下,太极殿重归寂静。
烛影摇红,映照着曹髦凝然不动的身影。
他久久伫立窗前,望着南阙方向那空荡的石阶——那里曾跪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臣,捧着足以倾覆王朝的黄绢。
风穿廊而过,吹动案头未收起的《悔吏录》残页,纸角翻飞如垂死挣扎的蝶翼。
终于,他低声唤道:“宣马承。”
片刻后,一道黑影无声步入殿中,正是御前参议马承。
他并未多言,径直走向悬挂于墙的巨大洛阳舆图,指尖缓缓移向南方一处偏僻之地——九真郡。
“陛下,王祥为人刚正,恪守礼法,一生清廉,绝无构陷之心。但他并非全无破绽。”马承的声音冷静而缜密,语调低沉,几乎与窗外淅沥的雨声融为一体,“其子王馥,近年常借商队之名,往返于洛阳与九真之间。而前中书监荀勖,正被贬谪于此。若有人在背后指点,借王祥这位忠臣之手,将一份‘天衣无缝’的遗诏呈上,便可兵不血刃,令我朝廷内部自乱阵脚。”
曹髦点了点头,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节奏缓慢而坚定,如同战鼓渐起。
“他不是要废我,是要‘救’我。”他对身旁的卞皇后低语,声音里透出彻骨的寒意,“用一份先帝的遗诏,逼我将权力交还给他们认可的‘宗室贤者’。这‘救’法,是把我架在法理的火炉上烤。”
他抬起头,眼中寒光一闪,一连串命令随之下达:“崔谅,立刻调取王家近五年来所有账册流水,彻查每一笔异常收支!另,即刻召太常郑冲、中书令王肃入宫,明日,朕要在文华阁,亲看他们验证这份‘遗诏’!”
夜雨淅沥,直至破晓方歇。
宫门初启,太常卿郑冲便乘青盖车至端门候召,手中紧握祖传的西域琉璃镜;与此同时,中书令王肃已在文华阁外校勘最后一卷《明帝起居注》。
次日午时,文华阁内,数位白发苍苍的重臣围着一张长案,神情肃穆。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下,尘埃在光柱中缓缓浮动。
郑冲手持一枚西域进贡的放大琉璃镜,俯身细察着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