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阴码头,晨雾未散,水汽莹莹。
大大小小的船只泊在岸边,张家与陆恒的人马正在做最后的登船准备,即将分别返回杭州。
空气中弥漫着离别特有的沉闷,以及一股难以言喻的微妙吸力。
陆恒正低声对沈渊交代着返程后的安排,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留意着不远处那道清冷的身影。
张清辞由夏蝉和柳青鸾陪着,正对秦刚嘱咐着什么,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有几分疏离的苍白。
就在陆恒以为这场分别将如这江雾般无声无息时,张清辞却忽然止住了话语,独自一人,缓缓向他走了过来。
她的脚步因脚伤仍有些缓慢,但每一步都走得异常稳定,看似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
码头上忙碌的众人,都不由自主地放缓了动作,目光或明或暗地聚焦过来。
她在陆恒面前站定,没有说话,只是从袖中取出一只精致小巧的白瓷瓶,递到他面前。
瓷瓶温润,还带着她指尖淡淡的体温。
“上好的金疮药。”
张请辞开口,声音依旧维持着平日的清冷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你的手,莫要留下病根。”
毕竟那是矿道中,他为护她而被碎石划伤的手臂。
这看似寻常的举动,在此刻的离别之际,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下,却无比清晰地暴露了她潜藏的关切。
若非在意,何须她亲自送来?
若非记挂,何必在意是否留下病根?
陆恒微微一怔,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伸手接过瓷瓶,动作间,指尖不可避免地与她的指尖轻轻一触。
刹那间,两人皆是一颤。
那触感微凉,却像是带着奇异的电流,迅速从指尖窜遍全身,激起一阵内心深处隐藏的一阵悸动。
陆恒的手在空中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才稳稳握住瓷瓶。
张清辞则飞快地收回了手,指尖蜷缩进袖中,竭力平稳下心绪,将刚才片刻的失态忘去。
“多谢。”
陆恒低声说道,声音有些发紧。
他抬起眼,目光落在她曾被碎石所伤的肩头,那里衣料之下,想必还缠着绷带,“你的肩膀,也要小心。”
这简单的回应,已胜过千言万语。
他注意到了,他也记得。
张清辞没有回应他的关心,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挣扎,有迷茫,还有她自己都无法理得清的情愫。
她毅然转身,准备离去。
就在她转身迈出第一步时,一句轻如蚊虫、几乎要消散在江风里的话,却清晰地钻入了陆恒的耳中:“别忘了,你我的账,可还没算完。”
这话语,曾是威胁,是冰冷的挑衅。
但此刻听在陆恒耳中,却奇异地褪去了所有杀意,反而像是一种笨拙的、不愿就此了断的约定。
如同在说——我们之间,还没结束。
陆恒握着手中尚带余温的瓷瓶,望着她登船的倩影,裙裾在江风中微微摆动,勾勒出略显单薄却依旧倔强的轮廓。
他心中五味杂陈,酸涩、怅惘,还有些隐秘的甜,交织在一起。
这也让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有些东西,从他背着她走出矿道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一样了。
一道裂痕,已经在他和她之间,也在他和楚云裳之间,悄然产生。
张清辞登上属于张家的豪华座船,没有回头。
船舱的帘幕落下,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她靠在舱壁上,微微闭上眼,手指无意识地抚上肩膀的伤处。
矿洞中的点滴不受控制地翻涌上心头——黑暗中他笨拙却认真的包扎,寒冷中彼此依偎的体温,他背着她时宽阔稳重的后背,以及他低语时呼出的热气…
这些画面,如同投入她冰封心湖的石子,第一次激起了如此剧烈而持久的涟漪。
困惑,恼怒,还有一丝让她心慌意乱的悸动,充斥着她的胸腔。
她不明白,为何那个她曾经视若仇寇、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男人,此刻竟能如此扰乱她的心境。
另一边,陆恒也登上了自己的船。
他站在船头,目光却始终锁定在前方那艘张家的座船上。
“公子,都准备好了,是否启航?”沈渊上前请示。
陆恒收回目光,沉声道:“启航,就跟在张家船后面,记住保持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