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府,书房。
那副巨大的地图,如同一头沉默的巨兽,匍匐在墙壁上,静静地俯瞰着房内的两个人。
陈默那句轻描淡写的“关门打狗”,余音未散,却像一块巨石砸入李儒的心湖,激起滔天巨浪。
他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关门打狗。
多么粗俗,多么直白,却又多么……令人不寒而栗。
李儒,字文优,自诩算尽天下人心。他可以揣度袁绍的虚荣,可以利用诸侯的贪婪,他能将人心化作最锋利的刀,杀人于无形。可主公的谋划,却总是能轻易地越过“人心”这个层面,抵达一个他无法理解,只能仰望的境界。
那不是阴谋,而是阳谋。不是诡计,而是大势。
就像这次,他想的是如何据关而守,如何分化瓦解,如何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可主公想的,却是将那三十五万大军,这天下九州的精锐,一口吞下。
他不是在下棋,他是在掀翻整个棋盘。
“主公……”李儒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陈默那张依旧带着几分慵懒的胖脸,“文优……斗胆,请主公示下,这‘门’,设在何处?这‘狗’,又该如何打?”
陈默笑了,他从盘子里又捻起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放进嘴里。那闲适的模样,仿佛他们讨论的不是一场决定天下归属的国运之战,而是一场乡间田垄上的围猎。
“文优啊,你看。”陈默没有直接回答,他走到地图前,肥硕的手指在上面缓缓划过,最终,落在了虎牢关那一点上。
“这里,是天下第一雄关。袁绍他们上次在这里吃了大亏,这次来,必然是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你说,如果我们在这里摆出一副严防死守,寸土不让的架势,会怎么样?”
李儒的思绪立刻被拉回了熟悉的兵法推演之中,他沉吟道:“联军势大,若强攻,我军即便能守住,也必是惨胜,得不偿失。且联军粮草补给不易,久攻不下,其内部必生乱象。此乃以逸待劳之策。”
“没错,这是常规的打法。”陈默点点头,手指却忽然向西一挪,轻轻点了点关墙之内的一片开阔地带,“可我不想跟他们耗。饿狼已经来了,我这个屠夫,总得给他们准备点鲜肉,才能把他们引到我想要的屠宰场里来,不是吗?”
他转过头,看着李儒,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光。
“所以,虎牢关,要败。”
“什么?”李儒浑身一震,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败?主动放弃雄关之利?这……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疯言疯语!
“主公,万万不可!”李儒急忙躬身,“虎牢关是我等东面门户,一旦有失,联军长驱直入,我等将陷入被动,再无回旋余地!”
“谁说要真败了?”陈默白了他一眼,像是在看一个不开窍的学生,“我是说,要‘演’一场败仗。要让袁绍他们觉得,我们还是上次那支只会依靠‘妖术’的西凉军,只要他们有了防备,我们的‘妖术’就不灵了。要让他们赢,赢得轻松,赢得漂亮,赢得……得意忘形。”
陈默的手指,在地图上画出了一条联军的进军路线。从虎牢关,一路向西,深入关中腹地。
“饿狼见了血,才会失去理智。只有让他们觉得胜利唾手可得,他们才会抛弃所有的谨慎,拼命地往前冲,冲进我为他们准备好的……口袋里。”
李儒怔怔地看着地图上那条由主公手指划出的死亡之路,额头上,不知不觉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明白了。
主公的眼光,根本就不在虎牢关的一城一地之得失。他要用一座雄关作为诱饵,钓的,是整个关东联军的命!
这是何等的气魄!又是何等的疯狂!
一股混杂着恐惧与狂热的战栗,从李儒的脊椎一路窜上天灵盖。他感觉自己的血液,也跟着沸腾了起来。
“文优明白了!”李儒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他快步走到地图前,原本因循守旧的思路被彻底打开,无数阴狠毒辣的计策如泉水般涌上心头。
“主公高见!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我等可命奉先将军在虎牢关佯装不敌,且战且退。但此退,并非溃退,而是要像一条毒蛇,不断地回头撕咬,让他们痛,却又不至于伤筋动骨,让他们欲罢不能,只能紧追不舍!”
李儒的手指,在地图上飞快地点动,一个个险要的关隘、山谷,都被他串联了起来。
“从虎牢关到函谷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