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心中那块因前路未卜而悬着的石头,在得到了舅舅的明确支持后,终于稳稳落定,仿佛脚下的土地都变得坚实可靠起来。
舅舅不仅承诺会在人脉与资源上给予最大的协助,更以其沉稳的气度安抚了秦云内心的躁动,让他对即将开启的华阴之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心。
翌日拂晓,晨曦尚未完全穿透西安城厚重的城墙,古长庚便已怀揣着一颗忐忑而又充满期盼的心,早早等在了秦云家的院门外。
他那略显佝偻的身影,在熹微的晨光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又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
昨日秦云预支给他的那二十块银元,被他视若珍宝,小心翼翼地揣在怀中最贴近心口的地方,一路疾走回家,郑重其事地交到了婆姨手中。
当婆姨那布满老茧、因常年操劳而略显粗糙的手触碰到那沉甸甸、带着丈夫体温的银元时,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
那光芒驱散了她眉宇间积压了许久的愁云。
“当家的,这……这是真的?”
她声音微颤,反复摩挲着冰凉而光滑的银元,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有了这笔钱,家里捉襟见肘的日子终于能缓口气了,至少未来几个月的柴米油盐不用再像以前那样,每日愁肠百结,盘算到深夜也难以入眠。
婆姨当即决定,先解决孩子的头等大事。
她拉着大儿子古鹏宇,几乎是小跑着赶到了位于明德门附近的初等小学。
那所学校的学费,对于如今的古家而言,不啻为一笔巨款——
尽管仅仅只需两块五毛钱。
可就是这两块五毛,在过去的十几天里,却像一座大山压得古长庚一家喘不过气。
他原本都已打算好,今天一早就去永宁门的劳务市场碰碰运气,哪怕是扛大包、拉板车,只要能挣到钱,先把娃的学费交上,再给家里买点糊口的粮食。
秦云预支的这二十块银元,无疑是雪中送炭,解了燃眉之急。
婆姨几乎是颤抖着手,将那带着全家希望的学费交了上去,拿到那张薄薄的收据时,她激动得差点落下泪来。
“鹏宇啊,可得好好念书,莫辜负了你爹,也莫辜负了秦先生的好意!”
她一遍遍地叮嘱着儿子,儿子似懂非懂地点着头,眼中闪烁着对学堂的渴望。
古长庚知道,娃娃的学习是天大的事,万万耽搁不得,那是全家未来的指望啊。
因此,昨晚掌灯时分,婆姨一边为古长庚缝补着即将远行的衣物,一边在他耳边反复念叨:
“当家的,这次去了秦先生那里,可千万要收敛起你那点臭脾气。
秦先生是咱全家的恩人,人家肯用你,是看得起你。
你可得踏踏实实做事,少说话,多干活,莫要再像以前那样,为了点不值当的脸面就跟人犟嘴。
真要是再被辞退了,咱这一大家子老的小的,日子可咋过哟?
难道真要去永宁门扛一辈子包,累死累活也填不饱肚子吗?”
婆姨的话语像针一样扎在古长庚心上。
这一年多来赋闲在家,没有任何稳定的收入,家里早已是“烂包”得不成样子。
住了大半辈子的土坯房,屋顶的茅草稀疏,几处漏雨的地方用破布和塑料布胡乱遮盖着,一下起雨来,屋里便滴滴答答,摆满了接雨的盆盆罐罐。
眼看就要入冬,朔风渐起,大儿子鹏宇身上那件棉袄,还是他婆在世时亲手缝制的。
如今早已洗得发白,袖口和肘部都磨出了洞,露出了里面发黑的棉絮,根本抵挡不住刺骨的寒风。
小儿子年纪更小,更是缺衣少食。
再看看婆姨自己,身上的褂子打了十几个补丁,颜色都已分辨不清;
晚上盖的被褥,薄薄一层,里面的棉胎板结发硬,根本不保暖。
古长庚昔日里那点读书人的傲气,早已被日复一日的贫困生活打磨得荡然无存,只剩下满心的酸楚与无奈。
他深深叹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
这钱财二字,当真是世间最锋利的剑,最能轻易打碎一个人的傲骨,磨平一个人的棱角啊。
夜深人静,他抱着婆姨那因常年营养不良而显得格外瘦弱的身子,这个平日里从不轻易掉泪的汉子,忍不住偷偷流下了两行浊泪,浸湿了粗布的枕头。
今早,天还未亮,婆姨便悄悄起身,在昏暗的油灯下,为古长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