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对于国民政府而言,这亦是一个难得的喘息之机——
自去年十一月实施法币改革以来,尽管推行过程中波折不断,尤其是在民风相对保守、对传统硬通货银元更为信赖的陕西地区,直到今年八月中央银行与陕西银行的分支机构相继设立,法币的推广才真正步入正轨。
但总体而言,农业的丰收、工商业的逐步复苏以及相对平稳的物价,都让这个多灾多难的国家看到了一丝经济振兴的曙光。
秦云脑海中却反复回荡着一个名字——“法币”。
当他想到舅舅宁木若为他拨付的那笔法币的经费时,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露出了一抹难以掩饰的笑容。
这笑容中,既有对舅舅雪中送炭的感激,更有对未来时局的深刻洞察和一丝隐隐的兴奋。
法币,这由中央银行、中国银行、交通银行(后又加入中国农民银行)发行的国家法定货币,正以一种全新的姿态冲击着国人的固有观念。
国民政府以行政命令强力推行,规定民间持有的银元和生银必须限期兑换为法币,其官方兑换比例是一比一,这在当时看来,似乎是公允且充满信心的承诺。
军队薪饷与政府拨款也一律改用法币支付,这使得法币迅速渗透到社会经济的各个角落。
秦云深知,这不仅仅是一场货币体系的变革,更是国家试图统一财政、巩固金融、应对内忧外患的关键一步。
然而,秦云并非盲目乐观之人。
他上一世收购老旧用品的时候,自然研究过民国时期的这段历史,也读过一些关于西方经济危机的书籍。
他敏锐地意识到,这种完全脱离了贵金属本位的纸币,其信用基石系于政府一身,若遇非常时期,风险巨大。
他知道后来战争爆发,国民政府军费开支浩繁,为弥补巨额财政赤字,走上了滥发纸币的老路。
届时,法币的发行量将如脱缰野马般激增,十倍、数十倍,乃至上百倍,其信用体系必将土崩瓦解。
那时,看似“值钱”的法币会变得一文不值,而曾经被“淘汰”的银元、黄金,这些握在手中沉甸甸的实物,反而会因其内在价值而成为人们规避通货膨胀、守护财富的诺亚方舟。
他记得,黑市上法币兑换银元的比例会一路飙升,从最初的1:1,到后来的1:5,甚至更高,那是怎样一番民不聊生的景象。
“现在,必须抓住这个窗口期!”
秦云猛地站起身,眼神变得异常坚定。
他快速在脑中盘算起来:
当前经济形势尚好,中央银行的贷款利率应该维持在一个相对合理的水平,约莫8%左右。
如果能在此时贷到一笔法币,用于机械厂和药厂的建设,待日后通货膨胀加剧,法币大幅贬值,那这笔贷款的实际成本将变得微乎其微。
即便是利率略高一些,比如10%,若贷款十万法币,期限定为五年,那么到期利息不过五万法币,总计偿还十五万。
可一旦通货膨胀率达到惊人的500%,甚至更高,这十五万法币在五年后的实际购买力,恐怕连最初本金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秦云口中念着舅舅的名字,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舅舅不仅是他的至亲,更是省府的高官,通过他,或许能更便捷地从中央银行贷到一笔款项,而且期限一定要尽可能长,五年,至少五年!
想到这里,秦云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
他快步走出帐篷,径直奔向营部的电讯室。
找到表姐宁颖雁。
她此时正坐在电台前,专注地监听着电波。
“表姐,忙不忙?帮我查一下舅舅现在的位置,我有急事找他!”秦云语气急促地说道。
宁颖雁抬起头,看到秦云一脸急切的模样,知道他有重要事情。
她熟练地调整着电台频率,纤细的手指在电键上跳跃,发出一连串急促的“滴滴答答”声。
大约十分钟后,随着一阵清晰的回波传来,宁颖雁摘下耳机,对秦云说道:
“找到了,舅舅带领独立营已经开拔到灞河镇一带了。”
“灞河镇?”
秦云心中一喜,离子午镇不远,正好!
“表姐,麻烦你立刻给舅舅发报,就说我有万分紧急的要事与他相商,请他务必在灞河镇稍作停留,等我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