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刀子似的刮过山梁,卷起婆娑的枯叶,噼啪作响地扑打着523团一营驻地的营房。
营房瓦顶,几蓬顽强的生长出来的枯草在凛冽的寒风中簌簌发抖,更添了几分岁末肃杀刺骨的寒意。
秦云裹紧了身上那件洗得泛白、袖口、领口有着补丁、磨出毛边的旧军衣,刚回到营中不久。
他的思绪还缠绕着昨日表姐婚礼上的“意外”。
胡宗南、孙蔚如那两张战区巨头相互忌讳又相互俸银的面孔,在觥筹交错间骤然清晰。
尤其是当表姐介绍他是523团参谋处副处长时,两人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像冰凉的针尖扎在他心头,留下说不清道不明的隐忧。
这些手握权柄的大人物,心思深似海。
今晨军营里异乎寻常的骚动,将他飘远的思绪猛地拽了回来。
那个素来吝啬、军饷拖欠如同家常便饭的战区,今天竟然破天荒地派来了车队!
领头的是三十师师长黄师长的亲信苏副官,他曾在华县30师的作战会议上见过他。
平时都是一副趾高气昂的表情。
尘土飞扬中,三辆蒙着油布的卡车停在营部门口,苏副官从打头的卡车的副驾驶跳了下来,见到秦云连忙笑着迎上来,握住秦云的手,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洪亮:
“秦副参谋长,我奉师部令,前来慰问一营弟兄!”
辎重兵们吆喝着卸货:整整两箱沉甸甸的法币,据说是补发这半年的军饷,整整三万!
紧随其后的是堆积如山的三千斤粮食、三百多斤油光锃亮的猪羊肉,还有一捆捆簇新的、散发着一股特有的染料气味的土黄色军装——足足六百七十套!
空气里弥漫着麦粉干燥的甜香和一种难以置信的巨大兴奋。
士兵们停下了训练,远远围着,眼睛瞪得溜圆,喉咙下意识地吞咽着。
秦云站在营部冰冷的石阶上,脸上带着浅笑看着苏副官,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一切,像审视着一张突然展开的棋局。
苏副官亲自小心翼翼地从驾驶室捧来一个盖着军绿色呢绒布的托盘,脸上堆着前所未有的、近乎谄媚的笑容,径直走到秦云面前。
“秦副参谋长,”他故意顿了顿,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宣告般的得意,“不!该改口了!”
“唰”地一声,他揭开了绒布:
一套折叠得一丝不苟、质地精良的德式双排扣毛呢的中央军军装赫然呈现!
那深灰色的高级呢料,即使在这冬日灰蒙蒙的光线下,也透出一种不容置疑的挺括与威严。
领口处佩戴两道金色纵杠缀一星徽的硬质领章,彰显校官身份,胸前别着标准30师523团参谋长的标志;
臂章标注“30D”蓝框臂章。
帽子是一顶草黄色德式圆筒小帽,帽墙与领章同色。
还有一双擦得发亮的黑色高筒皮鞋和一条黑色武装带。
臂章和“30师523团参谋处处长”几个字和青天白日徽记清晰夺目。
“剿总胡长官亲自下达命令!”
苏副官从怀里郑重地掏出一份盖着鲜红大印的任命书,声音肃然:
“兹任命秦云为国民革命军第三十师第五二三团上校参谋长,仍兼领一营!
恭喜秦参谋长!胡长官对您的才干,那可是赞赏有加啊,亲笔签的命令!”
紧接着,苏副官又凑近一步,压低了嗓音,那股亲热劲儿几乎要溢出来:
“秦参谋长,实在抱歉!
黄师长身染沉疴,这些时日在西安求医问药,分身乏术,对一营弟兄们多有慢待,绝非师长本意!
这次,师长强撑病体,特意回了一趟师部,头桩大事就是催办补发一营的军饷!
还千叮咛万嘱咐卑职,务必将这点心意送到。” 他朝旁边两辆卸空的大车努了努嘴。
“三千斤上好的秦川精粉,三百斤肥厚猪羊后臀肉,是师长个人给一营弟兄们过年打牙祭的嚼裹儿!
师长说了,眼下军情如火,实在难以抽身,待过了年关,定当亲临一营,向秦参谋长和全体将士赔礼致歉!”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士兵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声如同开水般沸腾起来:
“乖乖!这回秦参谋长真的是上校参谋长了!”
“昨天人家还在西安吃席,今天就成了真‘参谋长’?”
“说啥呢,论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