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噪在晋南七月灼热的麦浪上蒸腾,裹挟着新麦的甜香和硝烟过后的余烬气。
李铁柱蹲在洪洞县马牧镇的晒谷场上,粗粝的手指一遍遍摩挲着手中那杆新枪黝黑的金属枪身。
枪管比之前略短,握在手里却更沉实,冰冷的钢铁质感下蕴藏着新的力量。
他的指尖划过枪匣上三个清晰的刻字——“太行造”。
那是他们浴血换来的勋章与底气。
“红旗-19”短突击步枪,这是太行山黑石崖兵工厂的最新结晶。
三天前的庆功会上,震天的锣鼓犹在耳畔轰鸣:
旅部通报,“太行惊雷”行动,共歼敌七万九千,伪军反正三万二千,晋南、晋中八成的县城,除了汾河盆地几个县域,几乎都已插上了迎风招展的红旗!
“铁柱哥!”
新兵二狗子扛着两筐滚圆的西瓜,汗珠子顺着黝黑的下巴砸在筐沿:
“苏县长说了,今儿劳军,管够!”
不远处,戏台上的红绸在风中翻卷,县剧团高亢的梆子腔正唱到酣处:
“……红旗漫卷山河动,驱尽倭寇见青天……”
嘹亮的唱词穿透热浪,直击人心。
李铁柱咧了咧嘴,心头却滚过一阵不易察觉的沉重。
胜利的光芒再耀眼,也掩盖不了代价的惨烈。
三八六旅七七二团,战损逾两成。
老连长老陈那张沾满泥土和血污的脸又浮现在眼前。
沁源反扫荡,为掩护乡亲们撤进山坳,老陈用胸膛堵住了日军的机枪火舌……
他倒下时,枯竭的手死死攥着李铁柱的腕子,浑浊的眼珠里只剩下一个执念:
“替俺……看一眼……咱的成长起来的根据地……”
团部卫生队那半院子被血浸透的白布单,混着浓烈的药味和血腥气,至今萦绕在李铁柱的鼻端,提醒着他那荣耀背后的千钧重量。
“伤亡数字可以报,但教训必须刻在心里!”
陈旅长在整训动员会上,拳头重重砸在晋南地图上:
“鬼子虽败,元气未丧!冈村宁次临走前抽走了华北三分之一的机动精锐,新来的多田骏更是个狠角色。
情报显示,太原城外七个大型兵站日夜赶工,囤积的弹药,够打半年硬仗!鬼子肯定还想卷土重来!”,
李铁柱被调到武乡县砖壁村的新兵营,这座曾见证过八路军总部运筹帷幄的老村,如今回荡着生涩的操练口令。
他负责十几个眼神怯生生的“小鬼”。
他们大多是晋南沦陷时被强掳入伪军的农家少年,最大的王二蛋也不过十六岁。
“枪是死的,人是活的。”
李铁柱将“红旗-19”哗啦一声拆解开来,零件摊在土炕上。
“瞧这复进簧,用的是咱山西铁矿炼的弹簧钢!
鬼子的三八大盖淋了雨就卡壳,除了能捅死人,屁用没有!
咱这‘太行造’,雨里来泥里去,照样打得响!”
他用沾着枪油的布条细细擦拭着每一个部件。
王二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怯生生地问:
“铁柱哥,咱……咱真能把鬼子都赶跑?”
李铁柱没直接回答,目光投向窗外。
民兵们正吆喝着号子帮老乡修整被毁的水渠,妇女识字班传来琅琅的读书声:
“抗……日……救……国”,村口放哨的儿童团员,红缨枪尖在烈日下闪着微微的寒光。
“你看,”李铁柱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鬼子能占我们的地,能烧我们的屋,可他们占不了这里——人心。”
太行山的惊雷,撼动了整个华北的战局。
涟漪的中心,首先激荡在被称为“华北锁钥”的中条山。
中条山守军指挥部。
收音机里电流刺啦作响,勉强传来太行捷报的余音。
第三军军长唐淮源,这位曾在北平陆军大学授课的儒将,手指重重叩在桌案上,面前的电报纸上,“歼敌七万九,伪军反正万余”的字样力透纸背。
他目光如炬,穿透地图上山峦的等高线,仿佛看到了千里之外太行山脉升腾的硝烟。
“这雷声……终于要滚到中条山了……”他喃喃低语。
这座横跨晋南豫北的战略要冲,既是洛阳门户,更是八路军与国军敌后联络的生命线。
日军五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