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抹凄艳的橙红沉入西山,将秦家庄的柏油马路染得如同泼洒的朱砂。
秦云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刚从莲花镇结束视察踏上归途,心头尚残留着几分事务已毕的松弛。
然而,这份短暂的宁静,瞬间被远处传来的、由远及近的沉重轰鸣与脚步声碾得粉碎。
一支疲惫不堪却仍透着一股铁打般意志的队伍,正沿着土路缓缓行来。
烟尘仆仆,军装早已辨不出原色,沾满了硝烟、泥土与暗褐色的污迹。
队伍前方,赫然是他523团的副团长石墩和参谋长蒲风波。
石墩左臂缠着厚厚的绷带,血迹干涸发暗,显然是新伤未久。
他身旁的蒲风波,眼镜片上蒙着灰,脸色是连日激战后的蜡黄。
他们身后,三辆造型奇特、钢板焊接加固的“紧急救援车”在暮色中显得格外突兀。
再往后,是四五辆蒙着厚重帆布的卡车,沉重的车身压得车辙深深陷入土中。
帆布缝隙间,偶尔可见包扎着渗血绷带的伤兵苍白憔悴的面容,或是扭曲损毁的枪械零件……
那是刚从血肉熔炉中滚出来的印记。
秦云心头骤然一紧,眉头锁起,快步迎了上去:
“石墩!风波!你们这是……刚从南阳回来?”
他锐利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过伤员和损毁的装备,最终牢牢钉在石墩的伤臂上。
“伤势如何?”
石墩见到秦云,紧绷如弦的脸上线条稍缓,咧了咧干裂的嘴唇,牵动着满身的疲惫:
“团长!皮肉伤,死不了人。
是,刚从南阳前线撤下来,奉命归建。”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劫后余生的血气:
“这一仗,咱们虽然有折损,可小鬼子也没讨着便宜!”
他扬手示意队伍继续前进,借着救援车微弱的灯光和天际最后一丝微光,石墩向秦云讲述了那场突如其来的、炼狱般的恶战。
“今年3月,”石墩的嗓音沙哑,像砂纸摩擦:
“鬼子在晋南、晋中接连碰壁,吃了八路军的大亏,不甘心,转头就冲着第五战区来了!
想打通河南到山西的通道,好调动南北的兵力。
这回是真下了血本,整整五个师团,外加骑兵第4旅团和第35旅团,兵力足有七万多!
上百辆铁王八(坦克)轰隆隆开道!
21号那天,分几路,恶狠狠扑向南阳、老河口、襄樊!”
“守南阳的重担,落在了第五战区第二集团军总司令刘汝明将军肩上。
团长您知道,刘将军是当年咱29军赫赫有名的副军长兼143师师长,长城抗战就让鬼子领教过厉害。
他心里明镜似的,敌人这次是铁了心要一口吃掉咱们第二集团军。
为保存力量,避免全军覆没,刘将军最终定了‘节节抵抗,逐步后撤’的方略,先避其锋芒,等机会再狠狠咬回去!”
石墩弯腰,随手捡起一根枯枝,在尘土路上简单勾勒:
“鬼子主力从南阳北边的大石桥强渡白河后,刘总司令当机立断:
由他的嫡系68军143师死守南阳城,钉住敌人!
同时命令119师和暂编36师掩护集团军总司令部,向内乡、淅川方向后撤。
后来,刘总司令看南阳孤悬敌后,补给线太长,难以久持,紧急电令守城的黄樵松将军率部突围,绕道撤往郧阳附近。
这一仗,咱们贯彻了战术,主力算是保住了。”
提到突围,石墩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
“4月1日晚上,突围开始。
弟兄们穿着棉衣,咬着牙蹚过那冰冷刺骨的白河水……
那水,真他娘的能冻进骨头缝里。
岸边的杏花刚打苞,暗香浮动着,可水里只有透心凉。
听说黄将军撤离时,一步三回头望着南阳城,悲怆地念了句诗:
‘别矣南阳城,回顾复回顾,红杏暗送香,白水牵衣诉……’
仗打得憋屈,可也实在没别的法子。”
石墩顿了顿,语气转为沉甸甸的凝重:
“南阳吃紧,重庆那边也坐不住了。
国民政府怕河南真被鬼子打通,直接威胁武汉核心。
急令!驻扎陕西的30军立刻出兵增援!
咱们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