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矶,1942年1月。
珍珠港的硝烟才散去一个多月,战争的阴云却已沉重地压在每个美国人心头。
窗外,这座号称“阳光之地”的不夜城,霓虹灯依旧闪烁,但征兵站刺眼的光芒彻夜不熄,工厂隆隆的轰鸣取代了往昔爵士乐的慵懒旋律。
恐惧和愤怒像无形的潮水,正一点点吞噬着这座城市的虚假安宁。
秦云放下手中的报纸,目光穿透总裁办公室厚重的防弹玻璃。
他并非观光客,而是带着故乡的硝烟味和尚未愈合的伤口,横跨半个地球逃到这片新大陆的异乡人。
脚下这片看似安全的土地,不过是风暴眼中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平静。
隔壁卧室里,大卫沉重的呼吸声总算平稳下来。
乐志海像礁石般沉默的身影守在门边。
风暴,其实早已登陆。
他们的战争从未真正结束,只是战场换成了这片更广袤、规则也更残酷的土地。
两天后,大卫终于恢复了气色,还有力气苦笑着抱怨:
“该死!千辛万苦赶回来,居然被一场该死的发烧偷走了整个圣诞节!”
见他好转,秦云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立刻安排克里森将他转入了特护病房。
又过了两天,秦云才真正坐进了棕榈创能集团总裁办公室那张宽大奢华的皮椅里。
这是克里森为他预留的位置,象征着集团权力的巅峰。
哥伦比亚咖啡的醇香在空气中弥漫,午后的阳光被百叶窗切割成冰冷的栅栏,投射在脚下昂贵的波斯地毯上。
他刚坐稳。
笃、笃、笃。
三记敲门声响起,精准、短促,带着一种枪机叩击般的冷硬。
“请进。”
秦云的声音不高,却有种不容置疑的沉静。
门开了。
三个人鱼贯而入,步履沉稳有力,瞬间让这间宽敞的办公室显得拥挤了几分。
他们带来一股无形的压力,混合着顶尖的专业素养,却也隐约透着一丝审视与不易察觉的敌意。
领头的是哈德罗·阿尔瓦雷斯,加州棕榈远洋运输公司的总经理。
他身材高大挺拔,一身剪裁精良的深色西装,包裹着安纳波利斯海军学院锤炼出的硬朗骨架。
西装翻领上别着学院的徽章,无声地宣告着他“蓝血”的正统出身。
这位前太平洋舰队驱逐舰副舰长候选人,目光锐利如鹰,毫不掩饰地审视着办公桌后那张典型的东亚面孔,眼神里充满了评估与质疑。
他微微颔首的动作,与其说是礼节,更像是海军军官对一位突然空降、身份在美日开战背景下又极其敏感的“文职老板”的疏离。
想到一个深耕航运业数代的美国家族产业,如今要向一个东方来的“外来者”汇报,他下颌的线条绷得更紧了。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沃尔特·施密特,运营总监,整个人像是“效率”的冰冷化身。
麻省理工学院航运系统工程硕士的头衔是他的骄傲。
他身形精干,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而专注,如同精密仪器在高速运转。
这位业内闻名的“港口效率魔术师”,此刻却紧紧握着他那台定制计算器,指关节微微发白。
他的视线刻意避开了秦云,死死盯在墙上的海港动态图上。
一个不懂复杂航运模型、而且出身正与美国浴血死战的敌国(虽然不是日本,但那张东方面孔带来的联想本身就足够危险)的总裁?
他工程师的严谨逻辑对此充满了怀疑。
最后进来的是伊莉诺·罗西,财务总监。
一身浅灰色套装勾勒出她冷冽的气质,金色长发一丝不苟地绾在脑后。
沃顿商学院CFA和风险管理硕士的双料头衔,加上在华尔街揪出巨额财务漏洞的传奇经历,让她在这个男人主导的金融世界里拥有不容小觑的地位和锋芒。
她手中那份厚重的黑色文件夹,不光是财务报表,更像是她扞卫秩序、警惕“非我族类”的武器。
当她那冰蓝色的眸子与秦云相遇时,审视的目光锐利得如同联邦调查局特工在审查可疑资产。
一个有着中国背景的人,在战争时期掌控棕榈创能庞大的海运命脉?
这在她看来,本身就是最高等级的风险。
“秦先生。”
哈德罗的声音低沉如远洋汽笛